丫鬟的態度,掐滅了嫵娘最後一點希望。
她像是一個完全沒有自主權的木偶一樣,任由這些婆子擺弄完,架到了前院。
她被架著走出房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正讓婆子為難的那壇血肉,眼中露出了諷刺的光芒。
這是她最後一次回到了蕭宗羨的院子裏。
這個院子,寬敞的足有他們一個村子那麼大。
跑馬都足夠了,可卻住不下幾個女人。
她住在這裏的時候,隻覺得窄巴,覺得這裏所有的女人都礙眼,她恨不得將這個院子的人都趕出去,就隻留下她自己跟蕭宗羨,兩個人過著安安靜靜的日子。
她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不曾想最後沒有將別人趕出去,反而是將自己給擠出了這個院子。
她心中苦笑,第一次覺得自己竟然是如此愚蠢,愚蠢的像是一頭豬。
早知道這樣,就應該弄點砒霜什麼的,一口氣將這些人都毒死才好呢。
那樣就什麼都沒了,徹底靜心了。
都怪自己沒有那份狠心,現在好了,這些人一個一個的站在自己的房門前,冷淡而恐懼的看著她,她的樣子,成了她們最好的警告,讓她們知道,要想在這個院子裏生存下去,就要安分守己。
她從她們每個人麵前經過,身下拖出長長的一道血跡。
一直走到蕭宗羨的書房外麵,看到了那幾張熟悉的麵孔。
臉色蠟黃的哥哥驚慌失措,頭發散亂的母親瘋瘋癲癲,怨毒的望著她的鄭家大娘子,當初榴花胡同裏伺候自己的兩個丫鬟。
身後的那些女人還在那站著。
春頭的風凜冽寒冷,她們哪怕是凍得瑟瑟發抖,也不敢回屋。
世子讓她們在這看著,她們就隻能乖乖地看著這一場殺雞儆猴的鬧劇。
書房的門被打開,裏麵坐著的是榮王,榮王妃,還有蕭宗羨。
他們的臉隱在昏暗之中看不清神色,與腳下陽光折射出來的明亮更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門口站著的是江停。
男人依舊是抱著一柄劍,麵無表情。
嫵娘看著江停,再看看這些人,心中已然明白。
自己當初的決定沒錯,就應該將江停弄死,實際上從當初他攔下自己手中的刀,給綿娘解圍的時候,自己就已經明白這個道理。
這個人,跟她從來不是一夥的,不僅不是一夥的,還會壞了她的好事。
若是鄭通是個有用的,當初就將江停弄死,何至於自己現在淪落到這個地步。
果然,這個人當初沒有弄死,現在竟然帶著人來,成了她的催命閻羅。
她被人扔在地上,頓時癱成一團,豆腐娘子連忙爬了過來,將她扶起來,一頓哭喊,看見她的嘴被縫上,當時就嚇得差點暈了過去,連忙聲嘶力竭的問道,這是誰做的,做這些又是為什麼啊。
沒有人聽她的責問。
秀才拉著她躲遠點:“阿娘,是嫵娘做錯了事情,王爺和王妃要懲罰她,您別亂說。“
他本來就沒有什麼擔當,身上為數不多的那點骨氣,在短短幾天之內就給磋磨沒了。
嫵娘望著他,實在是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的哥哥,可似乎也就這樣的人才是自己的哥哥,他當初外麵養了女人,一轉眼休掉綿娘,隨後弄出來的那麼多的幺蛾子,可不就是證明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嗎。
隻是可惜了,自己家裏唯一的一個男丁,確確實實連個男人都算不上。
她希冀的望著自己的母親,哪怕是今天在劫難逃,她也希望母親能護著她,抱抱她,讓她暖和一下,她真的好冷。
豆腐娘子聽了兒子的話,眼中一暗,說道:“嫵娘,你跟王爺王妃,還有世子他們都好好說說,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的,他們都說你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我和你哥哥怎麼也不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啊?嫵娘,你怎麼能這麼糊塗呢,你還年輕,不要緊,做錯了事情,回頭再改就行了。”
嫵娘隻覺得諷刺,改,怎麼改,這世上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可吃。
時光又不能倒流,她若是知道自己母憑子貴,找來京城,就能進入榮王府,當初一定好好守在同洲城,安心的等著大夫診出來的喜脈。
“你也是的,自己主意大,遇到什麼事情也不和我跟你哥哥商量商量,就像是這一次,這麼長時間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都不知道,他們都說你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嫵娘,你到底是做了什麼啊?我和你哥哥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啊,你說你糊塗啊,你當初要是和我跟你哥哥說了,我們說什麼也會攔住你,不讓你做出這種事情來的啊。”
嫵娘眼中的光芒逐漸黯淡下去。
豆腐娘子轉過身就對著屋子裏的人磕頭:“王爺,王妃,世子,求你們開恩,嫵娘年輕,做錯了事情,我這個當娘的有錯,沒有把她看好,是我的錯,可是這些事情,和她哥哥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求求你們了,要責罰就責罰我和她吧,千萬別把她哥哥也拖進來,她哥哥什麼都不知道啊。嫵娘,嫵娘,來,你說,這些事情真的和你哥哥沒有關係啊,一點關係都沒有。”
嫵娘低下了頭,她不想看阿娘的那副嘴臉,時至今日,阿娘的心目中最重要的還是她那個沒用的哥哥。
哪怕那根本就不是一個男人,也不能如她所願,參加科考,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卻不想旁邊的鄭大娘子冷笑一聲道:“清白,沒關係,一個屋簷下住著,她兄長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他親妹子用那一身細皮嫩肉和狐媚子換來的,竟然還說沒關係,他什麼都不知道,梅婆子,你這個兒子可當真是沒用到了極點。”
鄭家大娘子看著這一家子隻覺得實在是活該,這梅嫵當初勾著鄭通那廝鬼混亂來,鄭通整個人都恨不得住在她的裙子裏麵。
其實鄭通風流好色,沾了的女人一個接著一個,家裏的外麵的,鄭大娘子雖然每每心中有所嫉妒,卻早已經見怪不怪。
她出出入入,依舊是光鮮排場的鄭家大娘子,沒有人能撼動她的位置。
丈夫在外麵的那些風流賬隻要她不想聽,也沒有人敢當著她的麵提起。
可是嫵娘不一樣,這個女人跟丈夫的風流賬被掀起,她華衣下麵覆蓋著的虱子就這樣毫無預兆的爬了出來,跟榮王世子的外室攪和到一起,還是一個嫁過人比妓女還浪蕩的賤貨。
家裏的女人們都按奈不住去鬧。
她管不住,看著笑話的同時也在擔心,擔心事情鬧大了,會牽連到全家。
沒想到事情後來伴隨著梅家搬走,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結束了。
鄭通當時什麼也沒對她說,她根本都問不出來什麼。
後來鄭通更是在賬房支了一大筆銀子,她大抵也猜到了是他是拿著這一筆錢給了梅家。
隻是還沒等她問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時候,鄭通就失蹤了,連帶著一起跟著消失的還有他那個新收進來的正受寵的小妾。
家裏的錢財一分不少。
她並不猜測是鄭通帶著女人私奔了,多半是被榮王府清算了。
她心裏暗暗後怕。
隻擔心自己的日子也過得不消停。
對於鄭通的失蹤,她更多的是慶幸那天晚上鄭通不是睡在自己的房裏的,轉而擔心自己會不會也受到連累。
家裏的其他女人差不多也都是這樣的想法。
走的走,散的散。
她讓賬房給她們支了錢,夠她們在外麵安家立命的,也算是仁至義盡。
隻是自己確實舍不得那份諾大的家業,隨著時間的推移,心中也漸漸明白,若是榮王府想要殺了整個鄭家解恨,恐怕早已經下手,何必留下這麼個尾巴。
她逐漸寬心,開始安心過日子,家裏沒有了其他的女人每天爭風吃醋吵吵鬧鬧,也不用再擔心鄭通會隨時領回來一個新的女人叫她“姐姐。”
日子似乎過得更舒心起來,隻是她不會打理生意,這也不要緊,那些鋪子兌出去。
她就隻管守著諾大的家業過到老就行。
可沒想到就在她正舒心的時候,榮王府的人還是到了。
不容分說將她塞上了馬車,帶到了這裏來。
她不明所以,開始的時候還不知道是榮王府的人和車。
跟那兩個小丫鬟一樣,被捆著四肢,塞著嘴巴。
後來還是在吃東西的時候,才從那兩個小丫鬟的口中得知這竟然是榮王世子的護衛。
她頓時什麼都明白了,自己放心的太早,還是沒有躲過去。
榮王府還是要找她們一家子算賬的。
她以為自己這次必死無疑,現在看到嫵娘,如何能不怨恨。
她看著梅家一家三口,嘲諷的笑道:“軟飯吃的香噴噴的,也不想想,這飯碗是怎麼端起來的,怪不得都說沒用,現在看來是真的沒用,男人的下麵沒用了,整個人都是廢材,王爺,王妃,世子,奴家可以作證,這一家三口就沒有一個是清清白白的,全都知曉的清清楚楚,誰都不是那個無辜的。”
要死大家一起死,誰也別想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