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老板娘輕嗤一聲。
“嘴上說是信得過,你這夥計可是一袋子一袋子的檢查。”
譚老板的表情十分委屈:“妹子,你這可真是冤枉我,這做生意,在商言商,這樣的翻檢,都是必須的,對你,對我,對宋家兄弟,這都是在負責。我們檢查過了,確定這貨沒問題,這批貨無論出了什麼問題,都跟宋兄弟無關了。”
他轉而看向綿娘說道:“兄弟,老哥這可不是不講情麵,就是為了以後不互相傷了麵子,老哥才要這麼做,不光是現在,日後收貨,也會是這樣的。”
綿娘點頭道:“這是自然,像您說的那樣,這貨您盡管驗,好的您收下,不好的,我們就拿回去。我這人笨嘴拙舌的不會說那麼多好聽的,可我就知道一樣,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誠信,沒了誠信,說得再多再好聽也米用,這情麵呢,也不是用在這上麵的,糊弄了您,也是糊弄了我自己不是?”
“嘿,這句話你可算說對了。”
譚老板轉向田如絲道:“田家妹子,咱們別的不說,這個兄弟你還是真的找對了的,就衝著這番話啊,也能看得出來,小兄弟將來是個辦大事的,前途不可限量。”
“那是,我這兄弟就是年紀小,曆練少,家裏窮,心有餘而力不足,你且等個幾年再看,我這個兄弟,雖然比不上你家大業大,可也肯定能給自己攢下一個家底的。”
明明是綿娘被誇獎了,田如絲卻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譚老板臉上顯出一絲失落,隻可惜兩個看官,一個心中裝著別的,一個於情事上尚屬懵懂,這一刻兩個人都成了睜眼瞎子,愣是誰也沒看出來。
綿娘很不好意思,擺手道:“我隻想掙點錢養家糊口,談不上什麼前途,譚老板,田老板,你們都太客氣了。”
她的目標很簡單,讓阿娘過上好日子,讓阿弟有書可讀,再給阿哥攢上一筆錢,留著給他說媳婦就足夠了。
譚老板道:“這不是什麼客氣話,我這個人啊,走南闖北的,多少也算是有些見識,也覺得自己還算是有點眼力見,看不走眼,宋兄弟,你啊,就衝著你的那雙眼睛,你做什麼事情,就沒有不成的。”
那雙眼睛漆黑,堅定,是真正經過事的人才有的。
譚老板轉而看了老板娘一眼,見她一雙眼睛不離開綿娘,心中隻覺得生氣又好笑, 這才是個沒眼力見的。
“都是一等貨。”跟班檢查完貨物回話。
麻袋放在了譚老板麵前,譚老板伸出手往裏麵抓了一把,微微一笑:“兄弟以後要都是這樣的貨,有多少,我譚青石要多少。”
原來這人叫做譚青石。
綿娘心下暗暗記住。
她正要說話,田如絲卻笑道:“譚老板,您滿意了,可也要給出一個能讓我們兄弟滿意的價錢是吧。”
譚老板現在已經不覺得生氣了,戲謔的看了看兩個人,微笑道:“這個自然是好說,既然是田家妹子的兄弟,我姓譚的自然也不能唬了你們,這樣,我比市麵上的價格多給一成,宋兄弟,你我各讓一成利潤,算是田家妹子的,如何?”
還未等綿娘說話,田如絲已經笑了,她眼尾向上,小的時候了像是盛開的桃花。
“譚老板這生意做得好劃算,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算法,市麵上的價格都是定死的,你偏要這宋兄弟讓出一成來給我,她在這其中還有什麼賺頭。白忙活不算,他弄不好還要倒搭錢進去。”
綿娘正要開口,卻被田如絲使了個眼色給製止了。
譚老板搖搖頭,苦笑道:“妹子你這可是偏向的太厲害了。我讓出來的那一成的利你怎麼不心疼心疼。”
“在商言商,您是大人物,這小宋兄弟可是比不了。”
綿娘看著這位譚老板,這人穿著打扮比當初的那個鄭大官人絲毫不差,甚至更有派頭,的確應該是個大人物。
隻是這人看著老板娘的眼神總像是透露著一絲別的內容一樣。
綿娘覺得這樣的眼神似曾相識,卻偏偏想不起來是在誰的身上看到過。
譚老板無奈苦笑:“行,我就依著老板娘的意思,你這紅利,從我這裏讓出來。”
這樣一來,老板娘隻能算是做了個中間人。
全然不用擔一點風險。
綿娘開始的時候沒想通,後來被讓進屋裏喝茶的時候,才恍然明白,這位譚老板實實在在的是讓老板娘掙個省心錢,竟然全是護著她的。
她也想起來了自己為什麼會覺得譚老板看著老板娘的眼神是那麼熟悉了。
栓子看雲娘,阿雲爹看著阿雲娘的時候,大多是這樣的目光。
其實不隻是這兩個人,也許還有別人也曾經這樣看過自己,不過被綿娘選擇性的給忽略了。
現在中間省了一道工序,老板娘成了中間人。
譚青石和綿娘立下字句,收貨結賬。
又說了一些細節,譚青石也教了綿娘檢驗最好的方法。
綿娘收錢離開。
田如絲跟譚青石將人送走。
兩個人轉身回屋。
譚青石給自己的茶杯蓄滿,對田如絲說道:“我會將錢放在妹子你這裏,日後收貨的事情全由妹子做主。”
他說著話,竟然當真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交給田如絲。
田如絲笑道:“您倒是信得著我,也不怕我卷了您的錢跑了。”
譚青石別有深意的說道:“我倒是真的希望你能跟著錢跑,不是死守在這苦寒之地。”
田如絲似有所悟,卻仍裝著糊塗道:“您看我這兄弟怎麼樣?樣貌人品是不是都是數得上的?”
譚青石仿佛看穿她內心所想,不急不躁,端著茶杯看了她一眼,隻是微微笑道:“的確不錯,最難能可貴的是你們兩個都是一路人,喜好也都差不多,惺惺相惜,趣味相投。”
聽了這話,田如絲很高興。
端起茶壺給譚青石又續上了一杯茶。
“您走南闖北,見識廣泛,說她好,那她肯定就是真的好。”
“這倒是奇了怪了,我誇她,倒好像是比誇你自己還要高興似的。”
田如絲羞澀的一抿嘴角,紅著臉不再說話。
譚青石似笑非笑。
“對了,妹子,你說你這兄弟是哪個村的,排行老幾來著?”
“田家灣的,行二,宋二郎。怎麼著,您聽說過?”
“這個我倒是沒聽說過,不過原來和我做生意的鄭通,他有個相好的不是據說是鄉下一個姓宋的人家的媳婦嗎?我怎麼記的,那家兩兒一女,小兒子還是個孩子,你這兄弟,到是和人家的那個女兒一般大的年紀,當然了,我說的也不見得就能作數,這天底下姓宋的也不是就這一家,你說是吧?”
田如絲不喜歡他這樣的雲山霧罩的說法,當即冷笑道:“你是什麼意思,盡管明說。何必這樣拐彎抹角,沒意思的緊。”
“我能有什麼意思,隻是問問你,這兩家可是一家而已。這不就是個好奇嗎?”
“你這好奇可真是奇好,和人家做生意,連人家姘頭的來曆都要摸個一清二楚。”
“這你可真是冤枉我了,妹子,我老是跟你說,要是別個,我還很不好奇,隻是當時鄭通的這個相好的差點毀了我一樁生意,我這才不得不將這個人的身世背景弄弄清楚,也好對症下藥不是?”
田如絲偏著頭倔強道:“男子怎麼樣,女子又怎麼樣,管她是宋二郎,還是宋二妹,這人實在,誠信,跟她做生意,我心裏安穩,若她真是那梅家被休棄的女子,我隻會更佩服她,一肩挑起全家人的生計,這樣女子中的丈夫,比起你們男人來,絲毫不差。”
譚青石的眼中露出讚賞的光芒,發自真心的說道:“何止她是女子中的丈夫,你也絲毫不差,你說的沒錯,這樣的女子,比起那些沒有擔當的男子來,更加讓人欽佩,妹子,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田如絲內心許多不舒服,麵上一點不顯,從善如流的端起茶杯,笑道:“譚老板言重了,要敬也是我敬您一杯,捎帶著我那妹妹或者兄弟,您不像其他生意人那樣,瞧不起我們女子,跟我們做生意,處處尊重,我謝謝您的這份深明大義。”
“你這話才是嚴重,在我看來,男子女子,又有什麼區別,實不相瞞,我走南闖北自詡也算有過見識,也算是遇到過不少女中豪傑,自然知道,並不是所有女子,都像是梅氏女那樣,自始至終依靠男人而活,也有那種為人做事,比男子還大丈夫的女子,這樣的人,我自然心生敬佩。”
田如絲見他如此情真意切,也不由微微動容:“您這樣一說,我倒是更敬佩您了,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眼光和見識。”
這世上不隻是男人將女子的種種能幹忽略了,就算是同為女子,也不乏瞧不起她們這些拋頭露麵的女子的。
綿娘從雜貨店裏出來,又給村裏人捎了點東西,從街上聽說鄭家大娘子失蹤不見得事情,心裏打了個突,不知道這事和江停是否有關係。
明明已經過了個年,這個事隨著梅家舉家搬走,鄭通無故失蹤,宋知孝脫了罪籍,又給翻扯了出來,加上一點作料,倒像是過年靠得油子了更加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