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外麵就有人當真準備了五十兩黃金送了進來。
金燦燦的東西放在江停麵前。
江停木然的看著這堆東西。
忽然想起了綿娘賣一年的豆腐都掙不來一根金條的錢。
不過這世上這種事情屢見不鮮,常常為這煩惱,反倒不值。
榮王爺說出來的話向來是不容拒絕的。
江停已經拒絕了他不止一次,榮王爺死死的盯著江停的臉,想要看著他要怎麼再次拒絕自己。
若是連這賞金都不肯接,這個江停,就不能留了,哪怕是他對自己的兒子忠心耿耿,榮王府,也容不下他。
江停沒有拒絕這五十兩黃金。
他甚至連猶豫都沒有,就接了這份賞賜。
榮王爺眸光微斂,看不出深淺。
“說起來,本王倒是好奇了,你一個刺客,為什麼忽然就不肯殺人了呢?”
江停目光清冷:“屬下殺人的價錢很高的。”
江停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要再回去同洲。
從榮王爺的書房裏出來,江停手上拎著的是榮王賞的那五十兩黃金。
看了看手中的黃金,心情十分複雜。
當時為了脫困,現在卻覺得這個東西是燙手山芋,不知道究竟該如何處理才好。
走出榮王爺的院子,就看見蕭宗羨站在花園裏跟丫鬟 調笑。
聽見聲音轉過頭來,邪氣而招搖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笑容逐漸失去溫度。
“我父王這手筆委實一般,竟然隻賞了這麼一點?”他竟然好似早就已經知道這包袱裏裝得是什麼。
江停走過去,在他麵前將包袱打開,裏麵的黃金露出來,那張一直麻木的臉上終於有了一些無奈:“王爺是因為屬下對您忠心耿耿才賞賜的。”
蕭宗羨神色頓住,半天才一甩袖子說道:“我的人,需要他來惺惺作態。”
這是真的怒了,連以往的稱呼都給扔了,一甩袖子離開,身邊的丫鬟還想糾纏,卻被他一腳踹開。
江停看著手中的黃金,已經恢複到麵無表情。
蕭宗羨回頭看了一眼,江停連忙跟上,一路跟著他回到了他的院子,進了書房,才問道這黃金要怎麼處理。
蕭宗羨這會兒已經逐漸冷靜了下來,不過看著那黃金依然覺得刺眼。
“你們在書房裏都說了什麼?”
他的耳目能安插到父親的院子裏去,已經是不容易,至於書房裏究竟談了一些什麼,卻是無法探知。
江停也不隱瞞,將書房裏與榮王兩人交談的內容全部說了出來。
蕭宗羨沉默不語,更多的是在思索斟酌,江停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其實他更拿不準江停到底是不是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對他這個世子忠心耿耿,反而不將榮王放在心上。
實在是江停這人看起來太難掌握,常常就那麼一個表情,也讓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可自己的那些事情又會想要交給他辦。
實在是江停武功高強,寡言少語,和榮王府裏的任何人都不親近,和外麵的人更是少有來往,放眼手底下所有的人,倒覺得沒有一個人比他更可靠了。
這人辦事效率高,也從不出差錯,更不會泄密。
蕭宗羨想到江停進入榮王府的契機,又覺得這個人的確是重諾守信的人,忠心與否且先不說,重諾守信的人,應該不會做出背叛的事情。
可到底不是真的忠心耿耿,而且一旦約定的日期一到,江停自然會離開。
父親屢次招攬都沒有成功,可見,即使是在父親眼中,江停也是個人才。
就算是江停略有欠缺,他也不想便宜了老頭子。
蕭宗羨凝眉沉思,究竟怎麼樣才能將這個人招攬到自己的旗下,讓他心甘情願的為自己驅使。
其實收買人心,無非是“財,色,權,名”幾種,可是,一個做殺手刺客的人,真的會在乎名嗎?
這人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也不知是真的冷情,還是沒有遇到合心意的。
蕭宗羨一時之間,卻沒有更好的辦法。
沉吟半晌,方才笑道:“父親大方,本世子也不能小氣。來人啊!”
很快站在門外的常隨進來,蕭宗羨道:“去取100兩黃金過來,送給江先生以備不時之需。”
江停從蕭宗羨的房間裏走出來,身上的黃金讓他隻覺得諷刺。
他將黃金放回了自己的房裏,換了一身衣服,轉而奔著府外去了。
天已經黑了,江停確定了身後並沒有人跟著之後,徑自奔著太傅府去了。
鄭通還關在密室裏,每日隻有一碗水,一頓飯,隻能保證餓不死,勉強活命,密室裏暗無天日,鄭通早已經不知今夕是何夕,他開始的時候還能記著來人給自己送了幾次飯,靠著這樣算著日子,可慢慢的,這份算著日子的心就漸漸散了,日子沒了盼頭,每日裏想的都是自己這條命還能活多久。
他從未如此後悔過,早知道今日,當初無論如何也要管住自己胯下的那二兩肉,說什麼也不能和梅氏嫵娘攪和到一起。
為了一時歡愉,所謂的榮華富貴,搭上自己的一條命,以至於全家老小,實在是不值。
他以為自己能做呂不韋,斷沒想到到頭來,自己連嫪毐都不如。
當初就不應該鬼迷心竅聽了嫵娘的,她願意怎麼做都是她的事情,就她恐怕恨不得將自己和她的那點破事瞞得死死的,若不然,讓榮王府知曉,她還怎麼進榮王府,享受榮華富貴?
鄭通這些日子將自己的半生仔細的摳搜了一遍,現在,整個人都沉浸在悔恨之中。
一時恨嫵娘惡毒,一時有恨自己愚蠢。
他抱著身子打哆嗦,密室在地下,沒有任何取暖的東西,饒是身上蓋了一層棉被,他還是冷的厲害,剛進來的時候,還曾經得過傷寒,他甚至一度以為自己要死了,沒想到後來送飯的給他吃了兩粒藥,他就挺過來了。
不過挺過來也沒有什麼好的,還是繼續遭罪而已。
密室的門再次被打開,一個身影走進來。
他緩緩抬起頭,淩亂的頭發和沒有修正過的胡茬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野人。
他抬起頭,看見進來的人並不是那個往日裏帶著麵巾的人,而是江停,臉上頓時露出害怕的神色來。
連忙問道:“你來做什麼?你是來殺我的。”
鄭通的聲音裏除了懼怕忐忑還有一絲希望,這個時候,他也才明白,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視死如歸。
螻蟻尚且貪生,他還是想活著,哪怕是像一條狗一樣,他還是希望自己是個能喘氣的。
並不是說活夠了就真的甘心自己去死了。
不過這也怨不得他不會多想,江停自從將他扔進來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連送水送飯都是別人來做的。
江停久未出現,現在忽然來了,讓他不得不懷疑,他究竟是不是來了解自己的這條命的。
可他還是希望自己能活,他已經不求大富大貴,隻求自己能平安的走出去。
密室裏的味道並不好聞,他的吃喝拉撒都在這裏解決, 這密室裏又不通風,味道自然是好不到哪裏去。
江停冷不丁進來的時候,眉頭都不由得皺了起來。
他冷冷的看著鄭通,心裏第一次質疑自己是不是並不應該將人藏在這裏,平白玷汙了爹娘留給他的念想。
可轉而一想,這人,除了放在這裏以外,實在是再也找不到更適合關押他的地方。
隻有這裏,才足夠秘密,不會輕易的被人發現。
“想死?”
冷冰冰的語氣就像是這四周的石壁一樣,也是冷冰冰的,沒有一點熱乎氣。
鄭通害怕的直搖頭:“不……不想死……我想好好活著……爺……祖爺爺……祖宗爺爺,我求您,當初真的不是我想您死,全都是嫵娘啊,都是那個浪蹄子,她想您死,我是被逼的啊,我也是沒辦法啊,我求求您了,我給您磕頭,給您賠禮,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求您放我一條生路好嗎?”
被子從他身上滑落下去,裏麵原本光鮮的衣服也已經是汙跡斑斑,不過還能看得出來原來的花紋,富貴榮華,可惜他現在被關在這裏,隻等著任人宰割而已。
一個接著一個的響頭磕在地上,他是真的想活,想要活著走出這裏。
“我給您,我的家業,我的財產,全都給您,隻求 您放我一條生路行嗎?我求求您了,大爺……”
發著抖,打著顫,磕磕巴巴的說著話,軟了骨頭,這再也不是同洲城內那個家財萬貫作威作福橫著走的鄭大戶了。
“你當初雇凶殺人的時候可沒有一點膽怯。”
江停想到當初綿娘遇襲,若是自己晚到一步,恐怕綿娘與她阿娘弟弟三條人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沒了。
鄭通不敢抬頭,仍然是一個又一個的頭磕在地上,密室裏空間封閉,聲音格外的響。
“爺,江爺,饒命啊,當初買凶殺人不是小的的主意,這完全是那梅家嫵娘出的主意啊,都是那個娘們指使威逼的,我才一時糊塗做了錯事啊,請您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