嫵娘睜開眼的那一刹那,以為自己已經身在地獄。
腦海中浮現出蕭宗羨的可怖猙獰的麵容,她打了一個激靈。
很快有人過來問道:“姑娘醒了?”
她轉頭看去,確實平常照顧自己的丫鬟。
她在榮王府裏,沒名沒分,所有人稱呼起她來,隻有一句“梅姑娘”。
在榮王妃麵前,更是連個稱呼都沒有。
她住在王府裏,享受著錦衣玉食,過著呼奴喚婢的生活,可卻像是被折了翅膀的小鳥一樣,沒有了自由,連自己的身份也沒有了。
她肚子裏有孩子,卻每天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要小心翼翼的討好這個,討好那個。
她娘家雖然窮,可是母親也是嬌慣著她和哥哥的。
從來沒有受過這樣那樣的氣。
後來嫁入宋家,她生活不如意,嫌棄他們家窮,可宋家上至公公婆婆,下麵丈夫小叔子,都跟她小心翼翼的說話,吃的也是全家最好的,一個饅頭,一個雞蛋,都是她的。
那個家裏,她說的算,宋家一家子都是窩囊廢,生怕她過得不好,回到娘家,拿他們的女兒出氣。
她嫌棄。
這一家子太窮太窩囊,就算是對她再好,她也嫌棄。
命運的機緣巧合,讓她遇上了顧驄。
那樣的的一個男人。
出身富貴,氣質昂揚,身材偉岸,相貌英俊,將窩窩囊囊的宋知孝一下子就比到了泥土裏去。
她喜歡他。
喜歡他的侯府公子的身份,喜歡他的相貌英俊。
可他不喜歡她。
俏媚眼做給了瞎子看。
她不甘心。卻束手無策,隻覺得那個男人有眼無珠。
她生的這樣美貌,他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
還好她後來遇到了蕭宗羨。
這位榮王世子容貌豔麗邪魅,渾身都冒著邪氣。
可卻也遮掩不住他渾身的貴氣。
這可是切切實實的王公貴族。
比什麼侯府公子可要強太多了。
不需要多少時日,他們就滾到了一起。
家裏的婆婆是個不中用的瘸子,公公每日裏出去幹活不著家,就連那個窩囊丈夫都在顧家十天半個月也不回來一次,在學堂的小叔子更是每天早出晚歸。
這簡直給她提供了極大的方便。
她享受著從丈夫那裏享受不到的歡愉,看到那樣一個富貴人物由著自己掌控他的欲望,讓他快樂,她的心裏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甚至為了能讓蕭宗羨離不開她,她可以為他做許多事情,都是不曾為宋知孝做過的。
她那個時候還以為自己勾住了他的心,所以,他才千方百計的將自己弄出那個破山窪子。
他讓她借著宋知孝認罪的機會去告宋知孝。
兩個人一拍即合。
她本來也看宋知孝不順眼,那樣一家人家,窮得叮當山響,還要她伺候小的老的,憑什麼。
她這樣的美貌,能給宋知孝做幾個月的妻子,他即便是付出生命,也是應該的,更別提隻是去發配充軍。
她遂了蕭宗羨的意,真的將宋知孝送去充軍發配了。
跟蕭宗羨在一起之後,再見到顧驄,她是心虛的。
不是因為陷害宋知孝而心虛,而是因為這個是她曾經喜歡過得人,甚至也一直喜歡的人。
她想要看到他對自己的癡迷和憐惜,還有吃醋泛酸。
顧驄的確很生氣,卻和吃醋無關。
他隻關心自己為什麼要送宋知孝去充軍,他是來興師問罪的,她那個時候才看清楚,他的眼中對自己沒有半分的癡迷與憐惜。
她很失望,可也很快死心。
既然注定不是自己的東西,那麼又何必去爭取呢。
就像是蕭宗羨離開同洲,卻將她扔在那裏。
明知道他的情意都是埋在胸脯上的那四兩肉裏,又何必強求。
她安心在同洲待著,也安心的勾搭著別的男人。
蕭宗羨不要她了,她總不能為了他守節。
她又不是他的妻子,小妾,甚至連外室都算不上。
錦衣玉食的生活過上了,回想起當初的粗茶淡飯,隻覺得簡直就像是噩夢一樣。
她不甘心一下子被打回原形,再過回到以前的日子,好在她有美貌。
這樣的美貌有的是男人趨之若鶩。
她當然沒必要委屈自己。
原以為以後和蕭宗羨會相安無事,可沒想到江停會再回去同洲,她更沒想到自己會懷孕。
和鄭通以及蕭宗羨的事情就這樣被宣揚出去,已經是覆水難收。
鄭通來逼她,她也是迫不得已,這才不得不來京城,若不然的話,隻說這孩子是鄭通的,憑著那個男人對自己死心塌地的情意,逼走他家大娘子,讓他將自己扶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可是她沒有。
她來到了京城,想要母憑子貴。
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連自己都說不清楚,她憑什麼便宜鄭通。
而且鄭通那個蠢貨也容不下她,那個蠢貨一知道自己之前的男人是榮王世子的時候,就嚇得屁滾尿流。
天生一個慫貨。
她來到京城,進了榮王府,過程艱難,偏偏母親兄長都那麼沒用,一點忙也幫不上。
一切隻能靠她自己。
在榮王府裏,處處唯艱,若不是憑著心裏的那股信念,她如何能堅持到現在。
她付出了這麼多,也努力不去打擾顧驄的生活,午夜夢回,那還是自己第一個動了心的男人,終究是一份值得珍惜的回憶。
她把他藏在心底,壓抑著內心對蕭婉茵的嫉妒。
可為什麼他又來打擾她的生活?
他想要做什麼?
為什麼會和蕭宗羨說那些話。
他回到京城已經有一段日子了,為什麼之前不說,偏偏要等現在才說?
喉嚨上的疼痛讓嫵娘說不出話來,丫鬟服侍著她喝了水。
她啞著嗓子問道:“世子呢?”
丫鬟隻笑著說道:“世子回自己的院子裏去了,王妃讓您好好養傷。其餘的不要操心。”
嫵娘擔心蕭宗羨不肯就此罷手,連忙問道:“世子怎麼說?”
丫鬟依然是麵帶笑容:“世子沒說什麼,王妃囑咐您好好養著身子,其餘的事情不要操心了。”
王妃的話重複了兩遍,嫵娘閉了嘴。
知道這是問不出什麼來了,王妃也是的確想要她安心養胎。
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她直覺這件事情沒有這麼輕易的過去,可心裏又覺得鄭通辦事是個牢靠的,就算是王府派人去查,也查不到什麼。
可為什麼顧驄就查到了呢?
顧驄?
嫵娘陷入了沉思之中。
最先想的,卻不是如何應對蕭宗羨,而是顧驄做的這一切,背後究竟在圖謀什麼?
他顧驄是不甘心嗎?
不甘心她就這樣生下蕭宗羨的孩子,平安富貴的過一生,將他,這個昔日愛慕的人,拋在腦後。
嫵娘的四肢正一點一點的回暖,想通了這一點,她心底的寒意漸散。
取而代之的是得意,是高興。
她摸著自己的臉,感覺著皮膚的光滑細膩,想著攬鏡自照時看到的花容月貌。
心裏默默的問道:顧驄,你後悔了嗎?後悔當初沒有將我看在眼裏,任由我跟著別的男人在一起?你又有沒有後悔自己娶了蕭婉茵呢,那雖然是金枝玉葉,可又哪及得上我梅嫵的半點好。除了出身不能比,她又有哪一樣比不過蕭婉茵。
可惜啊,這個世上最難買的就是後悔藥。
顧驄,你買不到。
你現在才後悔,早做什麼去了?
你妄想用這樣的辦法來報複我,這是因愛生恨嗎?
嫵娘望著幔帳發呆。
心緒正一點一點的拉回來。
顧驄這一招實在是陰狠,她要怎麼做才能應付過去?
顧驄究竟查到了什麼?
蕭宗羨又已經知道了多少?
嫵娘憂心忡忡,這個時候,到是想起了喜月喜屏的好處。
喜屏蠢笨,卻什麼事情都能藏住,別的事情做不了,幫著給阿娘阿哥送送信總還是可以的。
至於喜月,那就是她手中的一把刀,一根棍子,指哪打哪,可也算得用的。
現在倒好,身邊所有的人都是王妃指派過來的,沒有人會真正聽她的,這些人,她試過不止一次,小恩小惠根本收買不了這些人,對她們再好,她們也隻會說“王妃說,王妃說,王妃說。”
好像離了王妃,她們就都不會說話做事了一樣。
嫵娘對此早已經十分厭煩,可偏偏她又沒辦法。
王府大院,三個主子,王爺,王妃,世子。
至於其他人,都隻是奴才和高級奴才而已。
顧驄回到府中,賓客已經告辭,大伯二伯看到他回來,少不得一番埋怨。
“這樣的場合,你出去做什麼了?關鍵的時候找不到人,就你這樣,你爺爺還想著把整個侯府交給你,日後的鎮北侯府如何能指望著你。”
顧驄沉默不語。
他不願意在爺爺的靈堂前跟兩位伯伯吵架,自己因為兒女情長的那點事情跑出去,也的確不對。
原本梅嫵在同洲的那點破事等到日後那個女人生下孩子的時候再說出來,到了那個時候,蕭宗羨的臉色一定會很好看。
沒想到今天會被蕭宗羨遇到,為了遮掩,隻能隨口說出那件事給自己解圍,也是躲避蕭宗羨的糾纏。
不過也無所謂了,這點事足夠蕭宗羨發瘋發狂。
他倒是願意看著榮王府鬧出來的笑話。
顧驄的目光落在旁邊一臉擔心的妻子的身上,心下一頓。
榮王妃可是個厲害的,有她在,這件事情,說不定也會像當年那件秘聞一樣被遮掩過去。
還有江停,這人真是個禍害。
不知道他會不會在文大人那裏知道些什麼。
當初二哥還說可以離間蕭宗羨和江停的關係,到現在,也沒見到效果。
顧驄轉而去看二哥,卻不防正對上大伯父憤怒的眼睛。
道歉:忘記前麵顧家是什麼侯了,如果看到鎮北侯覺得錯了,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