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驄目光一凜,對著身後的顧武打了一個手勢。
顧武若是跟上去,肯定會被江停發覺,不過管不了那麼多,自己已經驗證過,這位文大人全然無辜,既然如此,若是被蕭宗羨遷怒,受了波及,他內心定會過意不去。
蕭宗羨輕嗤一聲:“別想太多,本世子隻是讓江停去幫著辦點事。”
信你才怪了。
顧驄將情緒掛在臉上。
蕭宗羨哈哈一笑:“顧驄,看吧,這才是真實的你,那個人前假模假式的根本不是你,你說你那麼勉強自己,有意思麼?”
顧驄挑眉不語,堂堂七尺男兒,家族責任,總要背在身上,前麵任性了二十年,現在也是時候為家族做點事情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要逃避這份責任和使命。
“說起來,這次回去同洲,我倒是聽到一些事情。和你有關的事情。”
蕭宗羨懶洋洋的半趴在馬背上,聞言笑道:“哦,什麼事,說來聽聽,別,你還是不要說了,你說出來的,肯定是專門給本世子添堵的。本世子又不是腦子抽了,可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顧驄不否認,等於直接承認。
蕭宗羨更不願意聽,打馬要走,卻被顧驄攔下:“世子,別這樣,你總不想等日後瓜熟蒂落,才知道自己綠雲罩頂吧?”
蕭宗羨豎起了眉毛,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顧驄攤手:“你可別誤會,是你自己不想知道的,舅兄大人,我可不想給你添堵。”
他第一次用這個稱呼,卻是為了故意給蕭宗羨添堵。說完話轉身就走。
蕭宗羨伸出鞭子攔住他:“把話說清楚了。”
顧驄輕蔑的看了一眼那根馬鞭,冷笑道:“舅兄這是何必,你也說了,我扔下靈堂之中的眾人一個人跑出來,是為不孝,我現在就要回去盡盡孝道。你也不想我在這裏大聲將事情說出來吧。”
這一帶住的都是達官顯貴,這條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繁榮,兩個人具是富貴錦繡的人物,站在風口浪尖上,京城裏少有不認得這兩張臉的,這麼一陣,已經有很多人向這邊看來。
顧驄目光在人群中尋了一圈,威脅意味甚濃。
“你——”蕭宗羨一時語噻,顧驄嘴上說是不說,其實寥寥兩句,已經將事情說的很清楚了。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世子大人也算是頭一份了。告辭。”
顧驄臨走也要擠兌兩句,想起自己在同洲聽到的傳言,和查到的真相,再想到上次去榮王府,王府後院的那個鬧騰,頓時心情大好。
蕭宗羨回過味來,顧不得再跟顧驄糾纏,連忙打馬回府,身後隨從緊忙跟上。
顧驄聽著漸去漸遠的馬蹄聲,挑了挑眉。
隨即想到文大人的那根簪子,又想起綿娘,此刻都不由得後悔,自己當初也應該收著綿娘的那根簪子放在身上,何至於現在連睹物思人都做不到。
思及綿娘上次見麵的時候的決絕,顧驄露出苦笑。
隻是此刻他已經顧及不上綿娘,爺爺喪事,她還有的忙呢。
蕭宗羨打馬回府,在府門外下了馬,將馬鞭扔給隨從。
徑自奔著母親的院子過去。
王府總管看見,連連叫道:“世子爺,世子爺,您慢著點,王爺在書房裏等著您呢,讓您一回來就趕緊過去。”
王爺?
蕭宗羨聽到這兩個字,臉上的表情更加冷凝,竟是恨不得殺人一樣。
總管被嚇得倒退兩步,等再想叫人的時候,蕭宗羨已經走遠。
總管心中叫苦,隻能問隨從怎麼回事。
隨從隻是搖頭。
也不知道是不能說還是真的不知道。
總管心急,世子這樣,一看就是極嚴重極要緊的事情。
他隻能連忙追過去。
嫵娘的身子已經開始顯懷,榮王妃擔心伺候的人不謹慎,又將自己的貼身嬤嬤暫時給了她用。
在榮王妃的院子裏住著,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嫵娘就被規矩的老老實實服服帖帖的。
實在是不服帖不行。
榮王妃可不比榮王世子。
不是隻要她撒撒嬌,使點手段,就能擺弄的了得。
榮王妃不認她,隻認她肚子裏的孩子。
對於王妃來說,兒子身邊從來不缺妥帖的女子,隻要想要,小家碧玉,大家閨秀,自然可以隨意挑選。
相比來說,這個梅嫵的出身就實在是太拿不出手了。
本身隻是一農家女子,又是曾經嫁過人的,與兒子在一起的過程更是讓人說不出口,為人處世一副小家做派,言行輕佻浪蕩,堪比青樓女子。
因此,榮王妃對嫵娘真是一千一萬個看不上。
哪怕是她身懷有孕,讓她住在這個院子裏,也隻是因為不想看著她將兒子的院子弄得烏煙瘴氣。
至於孩子,這個孩子雖然重要,可兒子還年輕,又不是不能再生。
也就是因為王妃這樣不在乎,才讓嫵娘無所仰仗,隻能乖乖聽話。
身邊來來往往都是王妃的人,就連小丫鬟喜屏,都已經被調到外麵的院子去做粗使丫頭了。
嫵娘進了王妃的院子裏之後,更是連給阿娘哥哥送信都做不到。
長時間的沒有書信往來,讓嫵娘內心越發的不踏實。
哥哥不爭氣,阿娘愛麵子又偏心,可到底這才是自己的一家人,也是自己最後的仰仗。
若是真的有那麼一天,誰都依靠不上,恐怕也隻有母親和兄長才能依靠,更別說,嫵娘還要靠著兄長母親和鄭通取得聯係。
鄭通別的用處都沒有,卻有一個極大的好處,他有錢。
有了錢,嫵娘手頭上方便,就能做許多事情。
而且,她也需要安撫鄭通,免得那人犯了蠢,做出傻事。
她不能承擔鄭通翻臉之後的後果。
蕭宗羨進來的時候,嫵娘正在榮王妃這邊磨著想要見見阿娘和哥哥。
她已經在榮王妃這裏站了半天,榮王妃卻始終沒有看她,隻是聽著身邊的小丫鬟逗趣。
她忐忑不安,卻不敢說的太多,怕榮王妃發怒。
蕭宗羨進來的時候,她像是一下子看到了救星一樣,連忙走過去,正要請安見禮,卻被蕭宗羨一把薅住了衣領,厲聲問道:“你背著我做了什麼事?”
嫵娘被他的臉色嚇到,臉色頓時蒼白起來,卻隻能強作鎮定的問道:“世子,世子您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知道,顧驄都已經知道的事情,你竟然還妄想瞞著我?”
他是真的生氣,一口一個“你我”,連稱呼都顧不上了。
榮王妃見此皺起了眉頭,由丫鬟扶著,從榻上站了起來,慢悠悠的走過來蹙眉問道:“這又是在鬧什麼?還不鬆手,她還有著身孕呢。”
嫵娘的目光轉向她,心裏罵了一聲老妖婆,這會兒想起她還有著身孕了,之前她在這裏站了那麼半天,她可是一句都沒提身孕的事情。
不過這個時候她顧不上榮王妃對自己的態度,反倒是蕭宗羨的態度才是真的讓她害怕。
男人手上的力度不斷地在收緊,她感覺自己喘氣越來越費勁。
蕭宗羨聽到母親的話,不僅沒有收斂,臉色反而更加難看了幾分。
“身孕?誰知道這肚子裏的孩子又是怎麼回事!”
他死死地盯著嫵娘,那雙風流多情的眸子此時全是殺氣。
榮王妃向旁邊看了一眼,大丫鬟揮揮手,屋裏伺候的人立刻全部散去。
“這有什麼,隻要問清楚就好了,何至於你這樣大動肝火,傷了自己的身子。”
她坐回了榻上,冷眼看著兩人,也不再去勸阻兒子,隻是對出氣多進氣少的嫵娘說道:“梅氏,你也別藏著掖著,該說的說清楚了, 也省得遭罪。”
她依然雍容華貴,一派王妃氣勢,神色平靜,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打心裏發涼。
嫵娘此時說話已經艱難,隻是斷斷續續的說道:“奴……婢……並……沒……有……任……何……隱……瞞……還……望……王……妃……世……子……明……察……咳……”
顧驄能知道什麼?
嫵娘心裏寒氣多,熱氣少,卻也隻能咬緊牙關,隻字不說。
“明察,好一個明察,你當我是個傻的,顧驄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拿這種事情來誆我。”
“嫵……娘……如……何……敢……有……膽……子……哄……騙……您……嫵……娘……對……您……一……片……真……心……咳……”
“真心,你當日和宋知孝過日子的時候就沒有真心嗎!”
蕭宗羨對“真心”兩字嗤之以鼻,當年的事情早已經讓他明白真心最是廉價易變,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和嫵娘之間有什麼真心。
“不過事一時歡愉,肉體之歡,你不過是圖本世子身份貴重人才風流。何來真心之說。”
若是真有真心,他當初也不會毫不猶豫的就將嫵娘扔在同洲。
這樣水性楊花的女子,他也並不想信她真的會對人有真心。
他手上越來越用力,嫵娘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張著嘴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腦海中模模糊糊的想著,莫不是這條命真的要交代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