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跟著,你就和顧武一起去將人給我絆住,至於你們三少奶奶,丫鬟老媽子一大堆,還有顧百福在,怠慢不了她,還有我的那個二哥,他更不會管我那麼多事情,那些族老,他還應付不過來呢。”
“族老?”
顧文愣神的功夫,顧驄打著馬離開了。
留下顧文一人,在身後追出去很遠,偏又不敢大聲張揚,心頭懊悔不已,急得直跺腳,想起這位爺每次跑馬都隻是借口,哪次不是去見了綿娘。
顧驄出了門,打著馬想也不想直接奔著田家灣去了。
瀲香走過來,對著兩個人盈盈一拜:“武爺?”
顧武皺起眉頭:“你在這裏幹什麼?”
“我聽說三公子回來了,想要見見他。想和他說說……”
果然是這件事,顧武連忙打斷瀲香的話:“少爺舟車勞頓,才回來,有什麼事以後再說,你且先回自己的院子呆著去吧。”
他忙不迭的想要將瀲香打發走,就怕身邊的人忽然問出點什麼來。
他這幾天一直沒有找到適合瀲香幹得活,這個時候更不想讓瀲香出來見人。
別說身邊現在有江停,就說新少奶奶身邊的丫鬟嬤嬤哪一個看起來都不是省油的燈。
萬一被她們發現自家少爺和少奶奶感情不和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因為少爺心裏另外有人,區區一個綿娘,還不被榮王府這些人吃了。
瀲香認出了江停,沒有當場說破,也是想到那兩條人命官司見顧武趕自己離開,心中頓覺輕鬆,連忙轉身離開。
隻是回想起江停無波無瀾的目光,心中不由得隱隱失落:他竟然好像全然沒有認出我來一樣?
顧武目送瀲香離開,轉而注意到江停的目光也落在了瀲香的身上,頓時緊張起來,連忙說道:“一個丫鬟,莽莽撞撞的,實在是不爭氣,走吧,我帶您去住處。”
江停收回目光,並不多問。
顧武謹記著顧驄的話,果然將江停安置到宅院的最角落的地方。
江停站在院子裏,看著四周院牆邊上的高大樹木,眸光淡淡的。
不說離顧驄的院子很遠,就算是離後院的下人房也有著很遠的距離,中間還隔著一大片樹林。
隻要是顧驄不想見他,恐怕他在這裏呆上一年都不會有人知道。
房間像是許久沒住人的樣子,裏麵隻有簡單的擺設,到處都是灰塵。
顧武得了便宜還賣乖:“江先生,知道你愛清靜,這裏是整個宅子裏最清淨的地方。”
屋裏比屋外還要冷,顧武不願意在屋裏待著,站在門外和江停說話:“一會我讓他們弄個火爐過來,順便將這裏打掃了,您看怎麼樣。”
江停神色淡淡的看著四周的樹木,點了點頭。
相看兩厭,沒有什麼比保持距離更好的了。
顧武心裏暗道這個人雖然不討喜,可也還算識趣。
“那您先休息,一會就有人過來收拾了。”
顧武轉身向外走去,不防顧文匆匆趕來,兩個人撞到一起。
顧武納罕:“你來幹什麼?”
顧文看看站在門口木頭一樣的江停,在顧武耳邊輕聲說了顧驄的吩咐。
顧武咂舌:“少爺這麼會兒的時間都耐不住了?”
他知道顧驄一定會去見綿娘,可沒想到顧驄現在就要去。
江停聽到顧武的話,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眉頭。
等顧武顧文兩個人向他看過來的時候,他的神色已經恢複平常。
轉身進了屋。
顧武看著那個背影隻覺得頭大,用胳膊拐了一下顧文小聲說道:“你去吧,我和他是真的無話可說。”
顧文躲開:“你無話可說,我就能有話說了?”
“那怎麼辦?”顧武從來沒有想過區區一個榮王府的門客,會讓他們這麼撓頭,偏偏這位還什麼也沒做。
兩個人跟在顧驄身邊,已經習慣應對各色人等,勉強也能算得上長袖善舞八麵玲瓏,可麵對這一位,卻委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總不能大眼瞪小眼的跟著人家對坐著。
顧文提醒他:“不是要收拾屋子,你一會讓那些人多問問他有些什麼要求,這不就將人絆住了嗎?”
“你開什麼玩笑,別的不說,就說他當初助紂為虐,弄傷小宋的事情,我們也不可能將他當成上賓對待,有片瓦遮身,三餐定時,再給他一個爐子一些碳,不讓人凍死餓死就已經是咱們寬宏大量了。”
顧文搖搖頭道:“其實也不必這樣小心,他還不知道少爺出了府,就算是知道了又怎麼樣,他怎麼會知道少爺就是去找人了呢,還是趕緊的先找人將他那間屋子收拾出來,讓他安安靜靜的待在那裏不要四處亂竄才是正經。”
顧武點點頭,覺得也是這個道理,兩個人並肩向外走去。
顧武道:“還有件事我沒有和你說,瀲香回來了!”
“瀲香?”顧文掩飾不住自己的驚訝:“她怎麼回來了,她不是應該拿著少爺給她的錢去過她的逍遙日子嗎?怎麼就回來了呢,還是趕在這個節骨眼上。”
“被人騙了,差點連一條命都丟了,能活著回來已經不容易,身無分文,不想再回萬花樓,不來這裏又能去哪裏?”
顧武跟著歎了一回氣:“我也在想呢,這瀲香絕對不能讓少奶奶身邊的人看到,免得生出枝節來,這要是讓少奶奶知道了少爺和綿娘的事情,可憐那家孤兒寡母,恐怕又要倒黴了。”
“誰說不是呢,真是不讓人省心。”
顧文多想起了一層,這些事情不光是不能讓榮王府的人知道,更不能讓二少爺知道,自家少爺做的那麼多事情,老實講一件都不能抖到台麵上來,顧家現在看著大勢已定,世子之位十之八九是要落在顧驄這一房的身上,可還是要避免橫生枝節,這位二少爺可一直不死心,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爵位呢。
顧武被他這麼一提醒,心裏頓時恨不得立刻去死:“這可怎麼辦才好,你說少爺怎麼就被鬼迷住了心竅呢?”
顧文滿臉惆悵:“我哪裏知道,瀲香這事情還是要報給少爺知曉,由他定奪。我現在到是隻希望那綿娘性情足夠堅定,不會對少爺動心,剃頭挑子一頭熱的事情,總能涼的更快一些。”
顧武搖頭道:“我看難,那綿娘那天知道瀲香和賽半仙的事情好久沒說話,分明是被少爺這份情意給打動了……”
“她知道了?她是怎麼知道的?”
顧文抓著顧武的胳膊急切的問道:“你說的?”
“你別掐我,這事還真不是我說的,是她自己猜出來的。”
“她猜出來你就點頭了?”
被顧文這麼一瞪,顧武莫名心虛,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顧文恨鐵不成鋼,拍著他的肩膀氣得好半天才說出話來:“你說你怎麼就那麼蠢,怎麼就能將這些事情都說出來了呢?”
顧武本來還心虛,被他這麼一指責,頓時不服氣起來:“我說了,是她自己猜出來的,她又不傻,我當時就沒想著要瞞著她,讓她知道少爺為了她究竟做了多少事情,也讓她明白,少爺這份情意,給出去了,她就要擔著。再說了,她們家現在的境況,你不覺得如果她能跟在少爺身邊,反而是好事一樁嗎?她家裏的老娘和弟弟都有人供養了,她自己也不必再那麼辛苦。”
“你可趕緊閉嘴吧,現在侯府裏什麼情況你不知道,你這不是給少爺添亂嗎,皮子繃緊了,少爺若是知道你將事情說漏了,定然是不會饒你的。”
顧文實在是不想和他多廢話,快步向前院走去。
顧武還覺得自己的想法才是對的,隻是顧文已經走遠,再多的不服氣也隻能憋著。
江停站在房門口想到自己方才聽到的那番話,心中隻覺得不安。
綿娘外柔內剛,若是肯屈就顧驄,早就已經屈就了,何必拖到現在,顧驄現在還糾纏不休,恐怕隻會給綿娘增加困擾。
隻是還有一件事需要求證。
江停抱著劍出了樹林,向著下人房走去。
今天顧家幾個主子回來,算是一個好日子,老宅子裏上上下下的人都忙得團團轉,隻有瀲香一人,當初顧武發了話,顧百福不曾指派活計給她,剛才出去轉了一圈,又被顧武發現給趕了回來。
她隻能安安靜靜的坐在屋子裏的火炕上,抱著雙腿想著自己的心事。
到是沒想到會在這裏又遇到那個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身份,看顧武的樣子,分明是對他有所防備,那麼自己今天不與他相認的做法看來就是正確的。
不過看來他好像真的不記得自己。
瀲香想到那雙黑亮而銳利的眸子,心裏掩藏不住隱隱的失落。
為什麼失落,自己卻全然弄不明白,她雖然精於男女之事,可也隻限於皮肉關係,像這樣動了心,卻還切切實實的是第一次。
自己根本分辨不出來心裏究竟是個什麼滋味,隻覺得想起那個人來一會覺得甜滋滋的,一會又覺得酸唧唧的。
晃著腿想著,若是那個人認出來自己就是他當初救下的人,又會說些什麼呢?
她一臉小女兒情態,正兀自發呆的時候,房門就被從外麵打開了。
她倏然抬頭,看到自己剛剛腦海裏一直想著的人竟然就這樣出現在了自己麵前,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和顧家,是什麼關係?”江停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