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如此疾言厲色過,要是換作平日裏,喜月定是不服氣的,隻是今天兩巴掌甩在臉上,她心裏再多的不服氣也都隻能按奈下去。
對著嫵娘福了一禮,走的時候還不忘記狠狠掃了喜屏一眼,小丫鬟被她的眼神嚇到,當場打了一個哆嗦,連忙搶著要去廚房。
嫵娘怒道:“都不將我放在眼裏了是吧,這個屋子裏到底是誰說了算?”
兩個丫鬟連忙告罪,喜月匆匆離開,喜屏打著哆嗦伺候著這位喜怒不定的主子。
嫵娘沒有立刻洗臉,而是斟酌道:“你去,去二兩巷那裏,將我哥哥叫來。”
蕭宗羨看不上自己的那個便宜舅子和他老娘,因為孩子,做出讓步,也隻是讓嫵娘住進來,至於梅翰林和豆腐娘子,他卻是連麵都不願意見,更別提安置。
二兩巷那邊住的都是平頭百姓,地段什麼的都算不得頂好,房價也不貴,那娘倆就在那置辦了三間瓦房,暫時住著。
守著嫵娘賣房子的錢和鄭通給的錢坐吃山空的過日子,就等著嫵娘生下孩子之後,全家跟著翻身。
喜屏聽了這話有些猶豫畏懼:“姑娘,世子說過不願意……”
“是,他不願意看到我哥哥過來,怎麼著,我還不能想家,思念親人了嗎?”
喜屏哪裏敢和她強嘴,隻是她天性不是十分機靈,又經常被喜月欺負拿捏慣了,到是沒個主意,一切全憑嫵娘指使。
嫵娘給她說了半天應該如何帶著梅翰林溜進來,小丫鬟仍是一臉懼色。
嫵娘想想的確不是個辦法,幹脆讓小丫鬟準備紙筆,寫了一封信,讓喜屏給哥哥送去。
送信比帶人進來可是要容易的多了,小丫鬟忙不迭的答應了。
喜月被打發出來也知道嫵娘定是有事要和喜屏說的。
在廚房出來,也不著急回去,跟院子裏其他姑娘身邊的小丫鬟們遇到,模樣狼狽的她少不得受一番奚落,早晨吃了教訓,她這一次到是知道收斂,隻是還了兩句嘴就離開了,到底是沒敢像往日裏那樣不依不饒的。
心中也忍不住埋怨,為什麼王妃就是不肯將世子身邊的這些女人分開住,這一個院子雖大,可是,總還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到底是不如單獨住著一個院子舒服。
這若是嫵娘能單獨住一個院子了,自己就是那個院子裏名副其實的大丫鬟,到時候,院子裏的老媽子,粗使丫鬟還不都聽她一個人指使。
她磨磨蹭蹭走到嫵娘的房門口,就看見書房的門打開,兩個男人一前一後的從書房裏出來。
守在書房門口的長歡長樂登時連忙跟上。
走在前頭的一身絳紫色錦袍,頭戴紫金冠,正是世子蕭宗羨,俊俏的眉眼裏透著三分邪氣
也是這個院子裏所有的女人都爭奪的一個男人。
喜月看得有些呆,其實就算是這位世子大人沒有榮王府的出身,單憑這幅相貌,也能迷倒不少女人吧。
後麵跟著一人,一身黑衣,普通的相貌將世子映襯的更加出眾。
喜月癡癡傻傻的跟著眾人一起見禮,心口窩被踹的地方隻覺得熱的厲害。
蕭宗羨識得這個丫鬟是嫵娘房中的,也是每日裏最不安靜最能惹事的那一個,惹事不算,長得還醜,當即就一蹙眉,厭惡的扭過頭去,徑自出了院子。
喜月抬頭,到是恰好對上那個其貌不揚的黑衣男子的眼神。
這人眼中無波無瀾,卻自帶一股子讓人心寒的氣勢,嚇得她連忙低下了頭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耳邊聽得腳步聲越走越遠,方才鬆了一口氣。
轉回身就看見房門被從裏麵打開,喜月做賊一樣,四處看了看,才走出來。
喜月看到這個小丫鬟,威風就抖了起來,抱著雙臂看著對方,喜屏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又看了看她,連忙逃也似的竄了出去。
喜月姐姐和屋內的姑娘一樣的讓人畏懼,隻是屋內的姑娘掌握著自己的生死自由,喜屏內心更畏懼一些。
喜月被晾在那,心裏登時全剩下不舒服,隻覺得這次自己的麵子委實被削的太狠了一些,心中兀自憤憤不平,卻還是走過去打開房門,對著嫵娘伏低做小,貼身伺候著。
“世子離開書房了?”
嫵娘已經洗了臉,不過一直拎著的心卻沒有放下,很有幾分心不在焉。
喜月點頭應是。
嫵娘喃喃問道:“姓江的也跟著一起走了?”
喜月再次點頭。
“他們到底說了一些什麼?”
這一次喜月卻回答不出來,她哪裏知道人家都說了一些什麼,自己又沒去聽壁腳,也不敢聽,書房門口有長歡長樂守著,自己如何敢靠近。
喜月覺得這位主子今天大概是真的失常了,先前不分青紅皂白打自己的事情就不說了,現在這又是在做什麼,為什麼這麼關心世子和江先生說了什麼。
“你也不能知道,你個沒用的東西,你能知道什麼?”
嫵娘自問自答,讓喜月更加難堪,心裏第一次盼望著院子裏的那些女人說的話能成真。
希望嫵娘肚子裏的這個孩子生不出來才好。
院子裏又傳來說話聲,是隔壁的兩個姑娘。
“嬌聲嗲氣。”嫵娘翻著白眼嘟囔道:“你說,王妃為什麼就不肯讓院子裏的這些女人分開住呢,一個一個的,在著礙眼。”更讓人生氣的是這些女子明明不如她美貌,也沒有像她一樣,有一個爭氣的肚子,就憑著出身好,也能在這裏和她平分秋色。
喜月想了想討好道:“奴婢大約知道是怎麼回事,隻是當時也隻隱約聽說過是這麼回事,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麼事?”
嫵娘心裏還惦記著江停的事情,對喜月所說的事情倒是沒那麼上心,開始還真是心不在焉。
後來卻是越來越驚訝。
“這院子裏原本有一個姑娘,名字換做青兮的,生得非常貌美,家裏出身也不錯,父親乃是一七品知縣,那姑娘不光是生得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舞藝尤其出眾,世子特別喜歡她,已經跟王妃還有王爺商量,要立她為貴妾,您知道的,世子的貴妾……”
貴妾在,在妻之下,將來若是蕭宗羨繼承王位,這位也許就是王府側妃。
嫵娘臉上顯出恨恨之色:“我身懷有孕,到現在也連個名分都沒有。”
“姑娘,您是不知道後半段,您說,咱們這院子裏哪一個是有名分的?在您來之前,這院子裏可不隻是一位姑娘受寵。”喜月勸她心平氣和。
嫵娘倒是越聽越來氣,她最聽不得的就是別人受寵這類的話。
現在想來,自己倒還不如在同洲的時候過得日子自在,那個時候不用與人爭寵,自己一個人在那個宅院裏過的日子也是自在。
做什麼要來京城呢,都怪鄭通那個蠢貨,管不住家中那些婆娘,一點事情鬧到自己那裏去,鬧得滿城風雨,害得她在同洲待不下去了,若非如此,她現在還在同洲過她的逍遙日子。
隻是日子雖然逍遙,卻到底是沒有“王府中人”這樣名聲好聽,讓人敬畏。
嫵娘內心搖擺,一時間覺得自己來京城的舉動是正確的,一時間又認為自己此行根本是得不償失。
她反複糾結半天,才想起喜月的話還沒有說完,投去目光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說來也是奇怪,這件事本來王妃也是同意的,還和王爺商量著是不是要給青兮姑娘更大一點的體麵,商量著要將青兮姑娘的父親官職再升一升。“
榮王把持朝政多年,朝廷多少官員晉升都是走的他的路子。
榮王世子喜愛的女子,想要給她一些體麵,原本也是很稀鬆平常的一件事情,因為美貌才德,立為貴妾,也沒得說,可是後來忽然有一天,就說這位青兮姑娘做錯了事情,竟然被王妃給處置了,院子裏伺候她的人也都不見了,整個王府的人都被封了口,青兮姑娘成為了王府裏的禁忌,再也不許多提一嘴。
世子那一段時間根發瘋了一般,隻要聽到那兩個字有關的話,哪怕隻是諧音,也是要大發脾氣的。
那個時候世子還年輕,院子裏還沒聚集這些女人,後來女人養的越來越多,分院子的事情倒是一直沒有人再提。
久而久之,這就成了榮王府內心照不宣的條例,蕭宗羨院子裏的女子,都隻養在這一個院子裏,哪怕是這院子占地寬廣,也架不住院子裏的女子越來越多。
可就算是這樣的不消停,榮王府的幾個主子也沒有誰在提起將這些女子分出去住的事情。
“所以,那位極受寵的青兮姑娘到底是犯了什麼樣的錯誤,才累得自己一條性命都沒了?”
“哪裏是自己沒了命,聽說後來她父親被查出貪墨,奏折上達天聽,直接奪了官,抄了家,菜市口問了斬。”
嫵娘倒抽一口涼氣,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摸了一下肚子,若是日後被得知這孩子的事情,還有江停,他到底與蕭宗羨都說了什麼?
嫵娘“呼啦”一下站了起來,驚得喜月頓時後退一步。
“姑娘?”
“喜月,那位青兮姑娘,到底是如何處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