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娘前科不良,這讓宋李氏草木皆兵。
“你老是跟我講,這一次,不許再瞞著。”
哪怕是已經不抱任何的希望,可是阿娘這麼問起來的時候綿娘還是會很委屈,母親的眼中,她似乎已經和嫵娘是一樣水性楊花的女子。
她沒有機會來展示自己的委屈,母親也不會將她的委屈放在心上。
明白了這個道理,綿娘收拾心情,將江停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交代了一遍,包括他曾經救過自己三次的事情。
“他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救你?他不是那榮王世子的人麼?他是不是對你有什麼企圖?”
宋李氏懷疑的目光落在綿娘的身上,好像女兒已經跟那個江停有了什麼關係一樣。
綿娘歎口氣,無力的替自己申辯:“我怎麼知道,在這之前我都不知道人家叫什麼名字。再說了,人家也算是有身份的人吧,能有什麼企圖?您天天看著我這張臉,您覺得還會有什麼人會喜歡像我這樣幹癟瘦弱和成了精的排骨似的麼?誰的眼光會差成這樣啊?”
這還是綿娘第一次對她說話這麼無禮,宋李氏望著女兒,一時無語,的確,尤其是被打之後,麵頰腫的老高的綿娘,饒是宋李氏自己上上下下看了幾遍,也發掘不出來她身上的一點優點。
“誰知道呢,那顧驄的身份不是比他厲害多了,當初不也是鬼迷了心竅一樣?”
提到顧驄,母女兩個都沉默了。
這個人,包括因為他所引起的事情,都給這個家帶來了太大的傷害,想到那個人,也就想起了死去的丈夫和充軍發配的兒子,宋李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綿娘道:“我忘記問他為什麼要救我了,不過您也不用把人想的那麼壞,人家對我,真的沒什麼,他到現在為止,也不曾提過第一次救我的事情,要不是我從他扔石子的手法上看出來的話,也不會想到是他,別的不說,咱們田家灣的父老鄉親對咱們家不也挺好的麼,又要求什麼回報了?”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掉以輕心。”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剛才那麼說女兒的確是有點過分了,望著女兒腫起來的麵頰,宋李氏緩和了一下語氣,提醒道。
“不是我不把人往好處想,隻是這人畢竟是那個榮王世子的人,咱們家今天的一切遭遇,和那榮王世子也完全脫不了關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你怎麼就知道他不是站在他主子的那一邊的?”
她這番話可謂是語重心長,綿娘點點頭,乖巧的應了一聲嗯。
宋李氏還是不放心的叮囑:“你自己也要注意點,雖然你現在是男裝打扮,可是十裏八村的人都知道你是女子,不要再給人留下話柄,綿娘,背著流言蜚語,最難受的是你自己!”
“我明白這個道理的,隻是人家畢竟救過我,他就跟著後麵不遠處,不捎這個腳,我心裏過意不去。”
宋李氏再度無話可說。
她心裏知道,綿娘說的做的都對,麵對恩人,甚至還是救命恩人,怎麼可能無動於衷,什麼也不做。
換做是她,她也做不出來這種事情,不然的話,也不會一再同意綿娘給村鄰們的各種實惠。
“這恩情,記得吧,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報答的。”
“您不生氣了?”
“你也說了是救命之恩,生什麼氣,那些事情都是他主子做的,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生氣就算了,不過心裏感覺怪怪的倒是真的。
宋李氏疑惑道:“隻是不知道他又回來到底是幹什麼,和嫵娘有沒有關係?”
綿娘搖頭:“這個倒是不知道,不過他下手卻是真的不留情麵,我一睜眼睛,那幾個人腳腕上就都流了血,不知道傷成什麼樣,我走的時候人還沒起來,嫵娘的手腕也被割破了,一點都不手軟。”
和這人比起來,自己撓人臉打人巴掌都成了小意思,可就算是這樣,嫵娘下手和他比起來也可以稱之狠毒,這麼一想綿娘又覺得這些不算什麼,再說了,要不是這樣痛快的下手,起到震懾作用,恐怕自己還不能那麼快就得到自由。
綿娘起了私心,就覺得嫵娘那夥人傷成什麼樣都是罪有應得,她忘不了刀刃貼在臉上的恐懼,也忘不了當時嫵娘說要將她賣到妓院裏的時候的扭曲表情。
“不說他了,以後還是小心點吧,這個嫵娘,還真是沒見過她這麼心狠手辣的人,想起來就覺得脊背冒涼風,當初還一家人生活了那麼長時間,偏偏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子,你兄長還要為她擔著罪名。”
“若是那豆腐娘子再上門,又該怎麼做呢?”
綿娘問道。
“這倒是要好好想想。”
宋李氏沉吟:“有嫵娘這麼個狠毒的女人在,梅家的這事情不好打發,隻怕她們母子也不會善罷甘休。”
“若是真的去給他們做這個證明,是萬萬不能的,我絕對不去。”
綿娘道。
“去當然不能去,隻是要想個辦法。”
綿娘咬著嘴唇看著母親,抓了轉眼睛,大膽提議道:“我倒是有個辦法,隻是不知道阿娘會不會同意。”
“你能有什麼辦法,先說說看。”
再有外患的情況下,宋李氏也顧不得再嫌棄女兒,聽到綿娘這麼說,雖然不信她能想出什麼好主意來,不過還是想聽聽。
她實在是沒辦法,每日裏隻坐在家裏,守著這四方的天地,聽到的看到的全部有限,甚至還不如每天出去賣豆腐的綿娘見識多。
雖然她現在心裏還是對綿娘有著諸多的不認可。
綿娘挑了挑嘴角,笑容有點不懷好意,宋李氏被這笑容刺了一下,還來不及糾正,綿娘已經開口道:“他們現在所以這樣做,不過是因為人言可畏,讓那個秀才沒有麵目見人,既然這樣,咱們就再讓流言更熱鬧一點,斷了他的後路,讓他知道,就算是找了咱們也沒有用。”
綿娘附在宋李氏耳邊,將自己的計劃悄悄說出。
宋李氏倒抽一口氣,沒想到她竟然會想出這樣的主意。
“這樣,你的名聲,不是也跟著受連累?”
“阿娘,您覺得我還有什麼好名聲麼?再說了,我的名聲就算是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去,如果不是那位江停今天出手相助,真的讓嫵娘得了逞,我的名聲才是真的一點都補不回來了。”
說到嫵娘,母女兩個都忍不住後怕,宋李氏心中打了個激靈,不由得擔心道:“若是讓嫵娘知道這件事是咱們做的?”
“咱們做的?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您不知道,有多少流言是從他們家下人口中流傳出來的,就那個丫鬟逃跑的事情,街頭巷尾都傳遍了,說的繪聲繪色的,連那丫鬟當時是怎麼想的,都說出來了,這麼詳細,又怎麼會是外人知道的呢?”
“這能行麼?”
“除了這個,阿娘,咱們還有別的辦法麼?”
宋李氏想了半天,的確沒什麼好辦法,隻是她一時間還拿不定主意,遂讓綿娘先去幹活,她再考慮考慮。
宋知恩下學回來,第一眼就看到阿姐的臉腫了,連忙拉住人問是怎麼回事。
綿娘擔心他衝動之下再去找嫵娘報仇,拿話給敷衍過去了,宋知恩半信半疑,進了屋之後又揪著母親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宋李氏在屋裏早就聽到了他與綿娘的談話,照著綿娘說的講給他聽,他這才去了懷疑。
綿娘將包子熱上了,晚餐端上來的時候,四個白麵包子夾在一盆金黃色的玉米餅子當中,十分的顯眼,宋知恩看著包子直咽口水。
綿娘轉身出去,她現在仍然自己一處吃飯。
宋李氏將包子給了宋知恩一個,讓他給綿娘送去。
小孩子一知半解,隻覺得阿娘知道惦記阿姐是好事。依言高高興興的將包子給綿娘送了去,綿娘看著手裏的包子,免不了就想到了拿著包子當路費的那個人,不由得搖搖頭,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疑惑,還是想不明白那人究竟為了什麼要幫助自己,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路見不平。
留給母女兩個的時間不多,豆腐娘子隨時會找上門來,宋李氏輾轉反側一個晚上,覺得的確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同意了綿娘的建議。
狠著心撿了幾十個銅板交給綿娘,看著人走出大門,才想著來到門口囑咐道:“留心著點,這次可別再讓他們家人把你給堵住了,不是每次都能運氣好遇到人家救你的。”
也不是每個人都是那位江先生,有膽量又有實力,心存善意。
綿娘看著母親倚在門口身影,笑著點了點頭,並且對她做出保證:“您放心,我這次一定會多加小心的。”
綿娘這一次沒有趕車,而是騎著毛驢奔城裏去了,懷裏揣著巨款,心裏思量著到底又該如何行事。
她今天換了一身衣服,頭發也隻是梳了個發髻,頂在頭上,帶著的是阿爹的舊棉帽子,論起來到也算是改頭換麵了,就算是遇到嫵娘,應該也不會立刻被人出來吧。
綿娘回憶了一下,學著阿爹的樣子,抱著雙臂將雙手插進棉衣袖子裏,看不到自己的模樣,心裏卻感覺自己這樣,真的像個男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