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顧家人隨時隨地的上門,綿娘已經見怪不怪,可還是蹙著眉頭走了進來,看到不是顧驄,臉上才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畢竟阿哥還在顧家做事,綿娘不想得罪顧家的其他人給阿哥添麻煩。
顧驄除外,那個混蛋,自己要是給出一點笑臉,肯定會得寸進尺的。
難得和氣和顧文打了招呼,驚得顧文差點立刻就去翻黃曆,看看到底自己今天是哪柱香燒對了,一貫對少爺冷言冷語的綿娘竟然對自己和風細雨。
豆腐娘子拉過瀲香給綿娘介紹,還特別用心的誇了瀲香熬藥和做飯的事情,瀲香羞怯的頻頻低頭,秀才渾身的不自在,恨不得立刻讓兩個人走人,顧文心中都覺得少爺這招棋實在是高明,偏偏綿娘愣是沒聽出豆腐娘子的弦外之音,還在真心的感謝瀲香。
雖然豆腐娘子一直留兩個人吃完中飯再走,顧文本來不想留在這裏吃飯的,要帶瀲香離開,可是,見到綿娘這樣,心中瞬間改了主意,他決定了,要留下來看看,豆腐娘子還要怎麼用瀲香擠兌綿娘,也想看看綿娘究竟會如何做。
豆腐娘子果然不負所望,一頓飯將瀲香從頭到腳誇了幾遍,比誇自己的親閨女還要真心,無奈綿娘全程隻是聽著,甚至偶爾還會附和幾句。
顧文泄了氣,綿娘顯然聽不懂豆腐娘子是在借著瀲香打壓她,這樣一個性格和順又有些笨拙的鄉下女子,也不曉得少爺究竟相中了她什麼。
帶著瀲香離開,顧文看著跟在秀才身後的綿娘,終於還是忍不住了,點破了還在和瀲香難分難舍的豆腐娘子,道:“老夫人,您這麼喜歡這丫頭,倒不如討回來做兒媳婦,也省的我帶走了人,您反倒怪我不知情識趣。”
秀才變了臉色,緊緊地盯著顧文和瀲香,生怕他們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
顧文卻裝傻並不看他,隻是看著豆腐娘子。
“要真是那樣可感情好,隻可惜啊,我們家沒有那個福分,討不來這樣的好媳婦。”
豆腐娘子瞥了一眼綿娘,半真半假的說道。
顧文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綿娘,對方仍是含著笑看著他們。
顧文徹底泄氣了,讓瀲香上了車,趕著車離開了。
一家三口目送著馬車離開,轉身回了院裏。
走到房門口,豆腐娘子叫住了綿娘,笑著問道:“綿娘,你看瀲香那丫頭怎麼樣?”
真當她什麼都聽不出來,隻是不想讓顧家的人看了笑話而已,綿娘掀了掀唇角,冷笑道:“挺好的,養的跟大家閨秀似的,您說得對,誰家要是討了這樣的兒媳婦,才是真正的福分。”
是挺好的,出得廳堂,入得廚房,那種事情上又格外得去,若是真能日日夜夜長相廝守,倒也真不枉來這世間走一遭。
秀才正想入非非,不防綿娘忽然轉過頭來轉過頭問道:“相公,你說呢?”
她雖然臉上掛著笑容,可這笑意未達眼底,秀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連忙說道:“不好,誰家平白無故討個丫鬟做媳婦,再說了,咱們家也養不起啊!”
“沒說要給你做媳婦!”綿娘冷哼一聲,抬腳進了屋。
秀才一梗,本來向前的腳步瞬間遲疑了。
豆腐娘子看出來了一點不對勁,試探性的問道:“翰林,阿娘怎麼覺著你好像有點害怕你那家裏的?”
“誰怕她啊,阿娘您可真會開玩笑。”
秀才竭力掩飾,生怕被母親看出來點什麼,不敢再多留,連忙進了屋。
隔開母親的打量的目光,他的心還在砰砰亂跳,偏偏一回頭就看見綿娘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自己的身後。
“你在心虛?”
女娘清水一樣的眸子好像能看穿人心,秀才當時就蒙了,過了好一會,才懊惱道:“我心虛什麼,我有什麼好心虛的,我堂堂孔孟門生,讀的是聖賢書,行的是君子之道,我有什麼好心虛的。”
“不心虛你生什麼氣?”
秀才:“我要讀書了,懶得搭理你。”
他坐到了書桌後麵,拿了一本書擋住了綿娘的視線,同時也看不到綿娘的目光和表情了,這讓他心中不由得更加忐忑。
若是讓綿娘知道了那些事情會怎麼樣?
依著她的蠻橫性子,肯定會拿著扁擔狠狠地打上他一頓,然後將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如若是讓外人知曉自己做出這番有違孔孟之道的事情再讓外人知曉自己其實懼內,以後又有何顏麵出去見人。
秀才心中越想越怕,越想越糾結,時而恨不得那些事情沒發生過才好,時而又暗暗決心,應該重振夫綱,讓這女子知道,這個家裏,誰才是天,可是,這勇氣卻是鼓了再三依然沒鼓起來,反而越來越害怕,等到聽著綿娘腳步離開的聲音的時候,秀才幾乎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伸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悄悄翻了一頁書。
顧文趕著馬車帶著瀲香回了顧宅,兩個人就去了顧驄那裏,顧文讓瀲香等在門外,自己敲了敲書房的門,偏偏顧驄不在書房,抓過一個家丁,一問才知道,顧驄在演武場和眾護院在練武。
讓瀲香回了自己院子,顧文去了演武場,到了那裏一看,果然那些護院哪裏是少爺的對手,那些護院早已經立在一邊,他們家少爺在看著宋知孝紮馬步。
少爺自那日去找了綿娘之後,回來就不再敷衍著宋知孝將人當做吉祥物一樣擺著了,看起來到是真心想要教對方一點本事。
顧武還陪在一邊,手上端著茶杯,見他走過來,兩兄弟有默契的同時搖了搖頭。顧武將手中的茶盤交給身邊的護院隊長,跟著顧文來到了拐角處,顧驄看不見的地方。
顧文悄聲道:“少爺這是真的上了心了,居然還教的這般用心。”
“越陷越深,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
顧武心中有著同樣的擔心:“咱們兩個自小少爺,除了練武讀書以外,什麼時候見到少爺對其他的事情這麼上心過。”
“打架鬧事!”顧文坦言道。
顧武瞪他一眼,蹙眉道:“好在宋知孝還不錯,雖然年紀大了,骨頭也都長得結識了,過了練武最好的年級,可悟性還不錯,幾乎是你打過一遍的招式,他就能記個七七八八。”
“那又怎麼樣?這事情若是讓京城知道了,還不曉得要鬧出什麼亂子來,這可不是以前少爺打架鬧事的那點小事,人家女娘是嫁了人的,少爺要將人謀來,就算是真的讓那宋知孝博出來一個前程,這軍中上上下下,有多少是老侯爺的人,就算其他人不是,隻要侯爺一句話,他就算是天大的本事也是無人理會。到時候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也未見,侯爺最疼咱們少爺了,少爺在軍中也不是一點勢力沒有,若是真的想要護住一個宋知孝還是不難的,隻是恐怕到時候要多了一些波折。我現在最擔心的還是那綿娘始終不肯應承少爺,究竟是有心計欲擒故縱,還是真心不想和少爺在一起。”
“應該是真心的不想跟著咱們少爺,你是沒看到,今天的場麵,那梅家母子……”
“梅家母子怎麼樣?”
一道聲音在兩人身後悄然響起,顧驄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的,正目光沉沉的看著兩個人。
顧文顧武互相對視一眼,都不禁有些又驚又怕,不知道他究竟是聽取了多少,隻能戰戰兢兢的回答主子的問話。
“那梅家……”
顧文剛開口說了半句,就被顧驄製止了,回頭看了一眼正在那紮馬步的宋知孝,,道:“去書房說。”
顧驄走在前麵,兩個長隨連忙跟在他的後麵,卻不防他對顧武道:“你去看著點,別讓那幾個人胡亂欺負人。”
少爺,有您親自指導宋知孝的功夫,誰還敢欺負他啊,顧武心中默默腹誹,還是連忙答應一聲,去伺候這位實質上的舅老爺了。
對於顧武的想法,顧驄當然無從知曉,來到書房之後,顧驄在花瓶中抽出一張尚未完成的畫作,鋪在桌麵上,對身邊忙著給研墨的顧文道:“將今天的收獲都說說吧。”
顧文看著那張紙上剛剛才勾勒出來的輪廓,不敢有半點隱瞞,將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全都說了出來,包括後來豆腐娘子用瀲香擠兌綿娘,綿娘卻聽不懂的事情,也全部說了出來。
顧文咬了咬牙,鼓足勇氣說道:“少爺,依小的看那宋家女娘實在是太過單純良善,偏偏又對梅家母子一心一意,這才聽不出來那豆腐娘子的話外之音。”
“聽不出來?”
顧驄一聲冷哼,道:“恐怕是早就聽出來了,隻是隱而不發而已,說不定你們走了之後,就會鬧了起來,莫要真當她是沒成算的,若是真的沒有一點成算,還會將你家少爺給算計的掉進陷阱裏嗎?”
“那……這……”
“賽半仙……賽半仙……”
顧驄沉吟道:“去城裏看看,這賽半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吧,立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