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娘很想問問阿娘,是不是做夫妻的都是要那麼樣的過日子,秀才為什麼晚上那麼能折騰她,要不是她後來發火了,說不定還要折騰成什麼樣?
他不是讀書人麼?讀書人為什麼還做那麼禽獸的事情。
“咱們女人家,出嫁從夫,嫁出去了,就是人家的人,就要安心和人家一心一意的過日子,莫要想那些有的沒的,總有熬出頭的那一天,你看看嫵娘,才是真的沒什麼盼頭呢!”
又是這樣的話,綿娘沒有回答,宋氏隻當她記在了心裏。
告別了爹娘,阿兄趕著車將她送過那座山。
“我已經和陳大牛說好了,讓他幫著找個活計,等農活忙完了,我就去給人打短工,就算是掙得不多,也總能填補一下家用,順便再帶走一張嘴。”
綿娘想問“嫵娘呢?”
隨後想起今天中午飯桌上所看到的一切,默默地將這句話咽了回去,看著阿兄問道:“阿兄你喜歡嫵娘吧。”
嫵娘啊,模樣好,又識文斷字的,他怎麼會不喜歡,隻是嫵娘好像不怎麼喜歡他啊。
可是,喜不喜歡這個話,他和別人又怎麼說得出口,哪怕那個是自己的妹妹。
翻過那座山,宋知孝就勒停了驢車:“阿兄就送你到這裏了,那個回去了,她們……”
他結結巴巴,想了半天還是說道:“不管是誰,隻要是有人敢欺負你,你就回家來,別忘了你還有兄弟的,總能給你撐腰。”
就是這句話,讓綿娘的心裏騰的一下多了就一股子暖意,抿著嘴唇點點頭,眉眼間盡是柔和綿性。
宋知孝不由得暗歎了一口氣,這就是他家妹妹,這樣的軟性,怎麼可能不被人欺負。
秀才的性子他已經見識過了,嶽母大人的脾氣,他也是領教過了的。
看著一向乖巧柔順的妹妹,宋知孝心裏的愧疚一杆接著一杆的,都怪他,他哪怕是再多一點能耐,也不用拿妹妹去給自己換媳婦。
“回去吧,趕車小心點,早上不要太早就出門,天烏漆墨黑的,要是遇上個什麼人什麼事啥的,還不嚇住你。要是他們難為你,也不要硬頂著和他們吵架,你一個人,容易吃虧,有什麼事,就回來找阿兄,阿兄總不能看著你被人欺負就是了。”
是啊,她的家人,兄弟,父母,誰又會看著她受欺負,她以為他們軟弱,在嫵娘麵前低頭不敢高聲,在豆腐娘子麵前唯唯諾諾,卻忘記了,他們並不是生性軟弱。
原來他們也會說這樣的話,給她這樣的底氣。
綿娘重重的點了一下頭,眼睛彎成月牙一樣,那是自從親事定下來之後,她就不曾展露笑容。
揉揉她的腦袋,宋大郎又露出那種憨憨傻傻的笑容。
目送著阿兄翻過那座山,綿娘的高興漸漸收了起來, 阿兄這番話,讓她更擔心了。
若是知道了顧驄的事情,阿兄會不會去找他算賬。
她心裏越發的七上八下,想起那麼個混不吝的人,再想想阿兄,心裏越發下定決心,一定不能讓阿兄知道顧驄的事情,否則的話,說不得會惹出什麼亂子來。
那樣的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她們家是真的惹不起。
趕著車回到梅花村,知道她是回去了陳家村,當然少不了一頓責備,豆腐娘子是個硬茬,就算是昨個兒被綿娘眼裏的狠辣震懾住了,今天一天也恢複了過來,轉而一想,一個年輕的女娘,怕她作甚,若是連個媳婦都收拾不了,她以後也莫要在梅花村混了。
綿娘被她說得火起,狠狠的瞪了回去,豆腐娘子被她這個眼神嚇得莫名打了個哆嗦,連忙拿著鋤頭放到她麵前:“跟我上地,豆子地該鏟了。”
眼看著綿娘不接,將鋤頭扔到她懷裏:“趕緊走,別想了,早晚要幹的活。家裏沒那個能指望的上的人。”
她今天上午歇了一上午,就是等著兒媳婦回來幹這點活呢。
豆腐娘子家的地不算多,能有三畝地,那是以前秀才他爹攢下的家底,人走了,地也沒扔,一直以來都是二叔一家人幫著侍弄的。
今年大家都忙,憨子他哥又沒回來,所以,這豆子地也就一直沒顧上弄隻是把先前的玉米地給鏟了。兩人去到地裏的時候,地已經十分的荒了,鋤頭下去,勉強能分得清苗和草。綿娘在家裏的時候沒幹過這個活,她做的最多的也就是打豬草,洗衣服,做飯,伺候生病的阿娘。
如今第一回握鋤頭,手心很快就磨起了泡。
隻是她本來也不是那種嬌生慣養的人,這個時候,自然是半點苦也不會叫的。
一個蠻性子,如果這個時候豆腐娘子一個勁的罵她她說不定就扔下鋤頭不幹了,可是,偏偏這麼會功夫,豆腐娘子已經落下她好遠,偶爾回頭瞅瞅,卻是沒有催她。
綿娘心裏就上來了那股子勁頭,也不叫苦了,索性邊鏟邊拔草,很快,手指就是綠油油的一片,再抬頭,豆腐娘子落得更遠了。
遠處的山上,穿著玄色錦袍的男人背著手看著地裏的那個幹活的身影,眼睛裏閃過莫測的光芒:“顧武,你給爺參謀參謀,那小娘子明天到底會怎麼答複爺?”
顧武察言觀色,小心揣度:“她一定會同意的,想想啊,比起她現在的那個婆家,爺是何等身份,又是何等富貴,就不說這些這些,爺您器宇軒昂一表人才,比起她家裏的那個病秧子又不知強了多少,她怎麼會不動心呢!”
傻子才會選擇和病秧子過一輩子吧,顧武這句話沒說出來,總覺得那小娘子能被他家主子爺看上,那可是是十輩子修來的福氣,如果她再作妖,那真真就是不識抬舉了。
他這番話說完,居然發現他家爺的臉上並未見到那一星半點的笑容,相反的,整個人還透著一種非常可怕的氣息。
他正小心猜測,就聽見主子爺冰冷冷的說道:“早上起來照常去賣豆腐,下午回來就老老實實的和人家去地裏幹活,就這樣,還說她會同意,看樣子也不過是拿你家爺做個消遣而已,心裏不定在琢磨著怎麼才能擺脫爺呢。”
顧武想說不會吧,可是,瞄到他家公子爺的臉色,他就莫名的打了退堂鼓,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怎麼辦,爺就由著她麼?”他想說昨天那株老參可是花了爺不少銀子的,事情總不能就這樣算了,轉而想想,他家爺又何時在乎過錢財之事,這種事多半是不會計較了,真的計較,也是那小娘子膽敢騙他家公子爺的事。
顧驄笑了,隻是這個笑容讓人感覺寒津津的:“先不急,明天還有一天,爺倒要看看她到底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大熱的天,顧武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一時覺得那女娘膽敢糊弄他家主子爺,完全是不識抬舉,一時間又不免有些擔心,他家主子,那是純純的混世魔王,皇親國戚都不怕的主,這個時候,被這女娘騙了,又不一定會使出什麼手段來擺弄這麼個人兒呢,偷偷瞄過去,他家主子爺的臉色可不怎麼好看。
哎,那也是個可憐的,被家裏拿來換親,給個病秧子衝喜,偏偏又入了他們家主子爺的眼,這能怪得了誰,隻能怨她自己的命不好。
兩人立在樹林裏,卻是又站了好一會兒,才打馬回轉。
綿娘自是不知道樹林裏這麼一出,一個下午的時間,兩個人連一半的地還沒鏟出來,眼看著太陽落了山,毛月亮升了起來,隻得回轉。
回到家裏,豆腐娘子說是喂驢,開始填草,她隻能去做飯。
好在不費事,中午的豆腐燉白菜是剩下了的,貼上幾個玉米餅子,豆腐白菜鍋底一熱,這一頓飯就出來了。
秀才隻吃了幾口子就放下了筷子,綿娘看著豆腐娘子站起來去了灶房,也沒有動,農活比什麼都累,腰酸腿疼的,隨便他們去做什麼了,她現在就隻想吃完飯幹完活早點上床休息。
果然,豆腐娘子是去給兒子煮雞蛋去了,綿娘收拾碗筷的時候看到鍋台沿上的雞蛋殼,嘴角狠勁的抽了抽,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好在這種事,她真的是懶得計較,不過這秀才也是太嬌了,土豆白菜不吃,非吃雞蛋。
晚上院子裏洗過腳,進了屋,秀才正在看書,見她進來,直接扭過了身子去,看都不看她一眼。綿娘懶得和他一般見識,躺在床上蓋著被子,還沒等多想些什麼,就睡了過去。
實在是累得很了,這一夜竟然是一覺到天亮。
要不是豆腐娘子在窗戶跟底下連著叫了她好幾聲,她都起不來呢,睜開眼睛,卻看見秀才竟然沒睡,瞪著一雙眼睛盯著棚頂。
見她醒了,看也不看一眼,隻是憤憤的說道:“你配不上我,你阿兄配不上阿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