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娘子一邊磨豆子,一邊想著心事,這邊惦記兒子,那邊何嚐不惦記女兒,就那麼一個寶貝女兒,本來就心高氣傲,這門親事,她也一直不願意,還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到了宋家,也不知道會過什麼樣的日子。
兒女都是債,幾輩子欠下的債,還也還不完,豆腐娘子將磨好的豆子倒進豆腐包裏,開始搖起來,白色的豆漿流下來,慢慢的彙成一鍋,她心情也漸漸平複下來。
那邊響起了開門聲,是阿綿起來了,沒有點燈,摸著黑穿的衣服,在家裏都已經習慣了,早上起來,就算是黑點,也是舍不得點這個燈的。
阿綿看著這邊的燈亮著,向這邊走了過來。
豆腐娘子眼看著人往這裏來了,趕緊收起目光。一本正經的做起豆腐來。
阿綿沒注意到她的打量,進來了,先問起來。“我要做什麼。”
人是強的,嘴是硬的,什麼都沒叫。
豆腐娘子壓下心中的不滿。“這裏的活你不會幹,先去打水吧,打完水再做飯。”
做豆腐用水比較多,所以,豆腐娘子以往都是要在前一晚上打滿兩缸水的,昨天太忙,她就給忘了,今天早上這些水也就夠做完豆腐,再做頓飯的。
阿綿看看還沒大亮的天,咬咬嘴唇。“井在哪裏。”
豆腐娘子說了井的方位,離這倒是不遠,阿綿挑起水桶就走了,什麼也沒說。
看著人出了門,豆腐娘子撇了撇嘴,心裏罵了聲【強種】,也就沒去管她,繼續點她的豆腐。
天上還有星子,白色的月亮還掛在天上,綿娘挑起水桶,和自家的倒是差不多大。卻不是鐵皮的,是木桶。
打開門栓,發出聲響,導引的隔壁的狗叫了起來,阿綿沒有防備,反倒被嚇了一個哆嗦,穩定心神,她慢慢的探出腳去,一點一點的適應還不是很亮的天。
暗暗的夜色,看不清前麵的路,她隻要是回頭,和豆腐娘子打聲招呼,說句好聽的話,可能就不用去打這個水了,阿綿沒有,雖然害怕,還是走了出去,她按照豆腐娘子指的方向快步的走過去。
阿綿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膽量,村子就是這樣,有了第一聲狗叫,就會有第二聲狗叫,連綿起伏的,不免有些膽戰心驚,就怕說不定哪個門後麵會跑出一隻狗來。
最終忍不住,她擔著水桶就跑了起來,不管那麼多了,趕緊打了水麻溜回去才是要緊的。
基本上是最快的速度了,阿綿到了井沿邊上,也顧不上緩口氣,直接放下轆轤,趕緊打了兩桶水上來。
她真的很害怕,怕得厲害,頭上的汗止不住的流下來,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嚇得。扁擔放了幾次才放好,兩桶水被她挑的直麼顫悠,水也晃出來不少。
偏偏怕什麼來什麼,剛離開井台沒多遠,阿綿就被截住了。被一隻狗,看不清是黃的還是白的,隻是看見那兩隻眼睛發出亮亮的光芒,盯著阿綿,一轉不轉。
阿綿手腳發軟,手心裏全都是汗,看著那條狗,努力想要冷靜下來,可是,給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都不行。
挑著水桶,站在那,一動不敢動,肩膀被壓得生疼。一顆心跳個不停。
狗還沒動,她就覺得身上已經開始疼了,腦門上的汗流進眼睛裏,又酸又澀,感覺眼睛好難受,可是,饒是這樣,也還是不敢動。
狗也不動,就在那盯著她,像是在衡量獵物是否夠美味。
沒有人會來幫她,四周還是暗暗地,雖然比之前亮了些,但是,也隻是亮了那麼一點,村子裏好寂靜的,之前聽到的狗叫聲也都停了,這樣的安靜,阿綿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滋味。
她怕狗,從小就怕,說不清什麼原因,反正是見到狗就腿軟。
可是,現在,阿綿放下水桶,將扁擔慢慢的抽出來,忽然間快速動作起來,追著狗就打了上去。
她不和人服軟,更不會和一條狗服軟,人生,隻要低了一次頭,就會低下去第二次,她才不會低頭,對誰都不會。拿著扁擔的阿綿,最終還是把那條狗趕跑了,雖然打的時候心裏很害怕,但是,畢竟還是贏了,硬著頭皮打走了狗,她直接就坐在了地上,顧不上塵土粘在衣服上,隻想大口大口的緩口氣。
這口氣緩出來,她心裏舒服多了,站起來,撣撣身上的土,再一次將水桶挑起來,一步緊著一步慌慌地走,趕緊到家,才能安心。
她其實是怕那條狗再回來,它不會出去找幫手吧,那樣就更嚇人了。
一路忐忑的回到梅家,推門之前,她先是平複了一下心跳,佯裝鎮靜,推開門,走了進去,豆腐娘子看到她,也隻是一句淡淡的關心。
“沒嚇到吧。”手上點著豆腐,嘴上說著話,豆腐娘子的注意力全在豆腐上,沒有看新娶的兒媳婦,狗叫聲她一開始就聽到了。
阿綿的舌頭在嘴裏打了個轉,脫口而出,隻剩下兩個字。“沒有。”
兩人之間在無話可說。阿綿將水倒在水缸裏,將牆上掛著的圍裙摘下來,開始做飯。
都是現成的,昨天的剩飯剩菜還有。阿綿照著豆腐娘子的指示熱了兩個剩菜。
又將米飯熱了一下。豆腐娘子的豆腐弄完了,這邊飯也做好了,都端上桌子,豆腐娘子卻進了新房。不用想,去叫兒子了。
阿綿將碗筷擺上,守在一邊,等著吃飯。
豆腐娘子敲開門,進了兒子的新房,兒子正在穿衣服,見到她,臉上多少有些不快。
“阿娘,兒子大了,您不能隨便進來。”
豆腐娘子哼哈答應著,卻是一臉的不以為杵,說到底自己的兒子,有什麼好避諱的,讀書人就這點不好,太多道理。太多規矩。
秀才也知道自己娘是什麼脾氣,不消說,這話一定是沒聽進去,果不其然,直接奔著床上來的,翻了一下,什麼都沒有。
她看看兒子,兒子看她一眼,莫名其妙。沒理會。
豆腐娘子直接開口了。“東西呢。”
“什麼東西。”秀才哪知道什麼東西,這麼不著頭不著尾的。
“你說什麼,落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