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了?”許靜書見他眼角有東西滑落,就問。
按照邏輯,這個時候他應該強行挽尊,哭了也說沒哭。
畢竟,男人的尊嚴還是很重要的。
但霍青岩偏不走尋常路。
他跪在搓衣板上,可憐巴巴地看著她,眼睛通紅,委屈又可憐地說,“媳婦兒,我害怕。”
許靜書:“你都這麼厲害了,把我騙得團團轉,你還有什麼可害怕的?該害怕的人是我才對,你這麼會演戲,哪天把我賣了我還幫你數錢呢!”
“我不會。”霍青岩反駁完她,又補上一句,“我也舍不得。”
“好好說話。”好端端說什麼情話?搞得她都不知道怎麼往下接了。
霍青岩仿佛看穿她的想法,說,“我說的就是真心話,要是有半點水分,讓我吃飯噎死,喝水嗆死,下雨被雷劈死,走路被……”
“打住!”許靜書一個沒防住,他就冒出一連串的死字來。
氣得她狠狠剜了他一眼,“你故意想氣死我就直說。”
“我沒有。”霍青岩又繼續可憐巴巴賣慘。
“我說你有你就有。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許靜書瞪他一眼,非常霸道。
霍青岩小媳婦似的乖乖點頭,“媳婦兒說得對。”
他這副乖巧可憐的小模樣,叫許靜書想發作都有些不忍心。
可讓她就這麼原諒他,許靜書心裏又覺得不舒服。
索性不看她的臉,假裝不知道他還在搓衣板上跪著,問他,“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說吧,我隻聽這一回。”
機會隻有一次,要不要把握好全看他的意思。
霍青岩也明白她的意思,趕緊倒豆子似的把自己那點笑眯眯一股腦全說了。
這一說,就是個把小時。
說到一半的時候,霍青岩可憐兮兮地問她,“媳婦兒,我腿疼,我能起來說話嗎?”
“嗯。”許靜書瞥了他一眼,答應了。
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就從跪搓衣板變成摟著媳婦兒說話。
確定他跟自己之前一樣,隻知道重生,並不知道他們生活的地方是本書這件事後,許靜書就將自己生產當天做的夢,夢裏那本書上的內容,和真假千金的事都說了一遍。
霍青岩聽完震驚了。
“書裏的我是個大煞筆嗎?”霍青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問。
許靜書挑眉看他,“你連自己都罵?”
“信個小破孩都不信你,還跟你離婚。還為了那個假貨,對咱親閨女不好。我不是煞筆,是腦殘吧?不對,腦殘也不可能幹出那種事,書裏的我確定有腦子?腦子被裏麵養的魚吃沒了吧?”
霍青岩震驚,他錯愕,他不敢相信。
離婚是不可能離婚,這輩子,下輩子都不可能。
寶兒和媳婦兒就是他的命,他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假貨不要他的命?
“媳婦兒,你說有沒有可能,那本書裏寫的是假的?”盡管媳婦兒說得很真,但他還是想垂死掙紮一下。
許靜書就知道他會這麼說,當即道,“你還記得我生寶兒出院當天,隔壁床李大哥夫妻的兒子被偷的事嗎?”
“記得啊。”還是他跟著一塊把孩子給找回來,他怎麼會忘?
“在那之前,有個護士想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把寶兒抱走。我因為看了那本書的內容,知道咱們寶兒是在出生第三天被偷走,就多留了份心,才及時阻止她。然後,我抱著寶兒去找醫生詢問那個護士口中說帶孩子去檢查的事時,我們同病房李大哥的兒子就丟了。”
“很巧的是,他們兒子被偷走的時候,剛好就躺在我之前住的那張病床上。更巧的是,李大哥他們兒子前腳被偷走,後腳就有個嬰兒頂替上去。如果不是因為一個是男孩,一個是女孩,你覺得都是剛出生沒兩天的孩子,會被認出來的可能性有多大?”
這可是醫療環境並不是很好的八十年代初,親子鑒定DNA這類的技術也沒有普及。
就算是在技術普及的後世,也沒有哪個普通人家會在孩子剛出生沒兩天就惦記著要去給自家孩子做DNA親子鑒定吧?這不是扯麼。
她說這些霍青岩之前並沒有細想,現在被她這麼一說,細想之下隻覺得後脊背發涼,一陣後怕。
“媳婦兒,辛苦你了。”霍青岩信了她說,他們生活的世界是一本書的說法。
然後就更心疼她。
這半年,她一個人默默承受這些,連個傾訴的對象都沒有,什麼事都隻能自己憋著,他好心疼。
相比較他的心疼,許靜書反倒是比較淡定,“還好,我沒什麼辛苦的。書裏的霍寶珠現在過得並不好,被送回老家被她爺爺奶奶照顧。她爺爺奶奶還有其他的孫子孫女,加上他們又重男輕女,我就放心了。”
“那是她活該。”霍青岩毫不掩飾他對書裏霍寶珠的厭惡。
兩人的話題聊著聊著,就從書裏的霍寶珠身上聊到了大年初二那天找上門的劉同誌。
又從劉同誌聊到上輩子李秋月和王蘭英的下場。
“李秋月千辛萬苦終於嫁給個有錢人,那男人比她大二十歲,繼子繼女都成人了。她婆婆是個刻薄的老太太,每天五點就要起床,李秋月必須去床前伺候,還要給老太太洗腳擦背。她想生個兒子在婆家站穩腳跟,嫁進門才知道男人一場意外沒了生育能力。她出門花一分錢都要報備,還得每天下廚做飯伺候老太太,又要幫著照顧繼子的孩子,還要承受繼子繼女的嫌棄和刁難。”
“這麼慘的嗎?”許靜書聽著都覺得好慘。
霍青岩繼續說,“她嫁過去不到一年,她丈夫的公司就偷稅漏稅被,人進去了。她嫁進豪門什麼沒撈著,還背了一屁股債。之後她就隻能徘徊在不同男人身邊,當個玩物。聽說好幾次都因為玩得太厲害,被送到醫院搶救。”
“哦豁,好慘。”許靜書說完覺得不太對,問他,“她落到那樣的下場,跟你有沒有關係?”
根據她對他的了解,這種先把人捧上天讓她覺得心願達成,然後在重重跌落,摔入泥潭永遠無法翻身的行事作風,很像他的做事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