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書,你好點沒?”
“媽也不是故意的,你說你好好的跟你姐鬧啥?媽要是不打你,等你奶動手你疼得更厲害。”
“我懷上這孩子不容易,等你弟弟出生會惦記你這姐姐的好。”
……
許靜書覺得渾身哪哪都疼,耳朵邊不停聽到嗡嗡的聲音。
睜開眼睛,就看到她媽年輕時那張臉。
有那麼一瞬間,許靜書以為自己見鬼了。
“你出去。”許靜書一動身上就疼,聽她說話腦瓜子更疼。
一些她以為已經被自己忘記的記憶,忽然變得無比的清晰。
不等她媽開口,她都能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
無非是她在李家多不容易,讓自己多忍耐之類的話。
“小書,媽這把年紀懷個孩子真不容易,你就當是看在媽的份上,不跟他們鬧了成不?你李叔叔都答應我了,等你弟弟出生,就想法子在廠子裏給你安排個工作……”王蘭英挺著個大肚子,坐在床邊上苦口婆心的勸女兒。
而躺在床上的許靜書,思緒卻早就飛了老遠。
這番話,她很熟悉。
記憶中,她信了這番話。
然後,這成了她悲慘人生的開端。
她十三歲那年,她爸為救人把自己命給搭進去了。
隔年,她媽就改嫁了。
記得那時候,她媽哭著跟她說自己多舍不得自己,心軟的她就答應跟她媽走。
她媽嫁的人家姓李,那家人從一開始對她就很不友好。
那家的老太太尖酸刻薄,成天指桑罵槐說她是拖油瓶,家裏的活計都讓她幹。
繼姐李秋月掐尖要強,繼兄李良輝不學無術還曾偷看她洗澡。
這些人對她的傷害,都比不上無視她的後爸李德明。
他為了攀附上級,竟然想把她嫁給領導的傻兒子。
那個傻子已經打死兩個媳婦了。
她不答應,她媽就跪在地上求她,她後爸李德明就給她下藥想強行把她嫁出去。
多虧那個人的出現,救她出苦海。
那時的她,以為自己苦盡甘來,想跟他好好過日子。
可婚後,看著他對自己從關懷備至,到冷漠疏離,她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那樣?
想到他們之間發生的種種,許靜書閉上眼睛,把心底洶湧的情緒壓下去。
她不恨他,隻是後悔。
如果回到那年,她寧願不遇到他,不被他救,隻願跟他當陌路人。
“小書,媽跟你說話你都聽到了嗎?你乖點,你是媽身上掉下來的肉,媽最疼你了。”王蘭英見許靜書半天不吭聲,心裏就有點不高興,不就是多幹點活,能有多累?
自己還懷著孩子,她就不能心疼心疼自己這個媽嗎?
她知不知道自己因為她在婆家受了多少白眼,遭多少罪?
跟她爸一樣,就是個小白眼狼。
王蘭英忍不住就想到許靜書那短命的親爹。
“我頭疼,想睡會兒。”人都死了還會感覺到疼,也是夠遭罪的。
許靜書頭疼得厲害,都不知道王蘭英什麼時候出去的,自己就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許靜書目光呆滯的看著房梁。
這……不是在做夢?
堆滿雜物的破房子,空氣中隱隱還彌漫著一股發黴的氣味。
封窗戶的塑料布早就破了,一刮風就呼呼往屋裏灌風。
這一切,對許靜書而言,都是那麼的熟悉,又那麼的陌生。
會餓,會痛,她是真的回到十六歲這年了?
當她確定自己重生這件事後,接著就感到一陣迷茫。
她好好的,怎麼就重生了呢?
“小書,吃飯了。”屋外,傳來王蘭英叫她吃飯的聲音。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道尖銳刻薄的聲音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不知道的還當我家供了個祖宗呢!幹點活就叫累,吃得比豬都多。”
“媽,小書磕著頭了,衣服留著明天再洗行不?”王蘭英溫柔的對李老太說。
“不洗衣服穿啥?咋地,你還打算光著腚出去,挺個大肚子還不安分,你給我老實交代,你這肚子裏踹的到底是不是我兒子的種?”李老太的炮火瞬間轉移到王蘭英身上,那篤定的口吻,好像她親眼見到王蘭英偷人似的。
王蘭英不敢還嘴,剛好這時候許靜書從屋裏出去,她就跟見到救星似的,三兩步上前抓著許靜書的胳臂說,“小書你好了?趕緊吃飯,吃了飯把衣服給洗了。”
“吃啥吃?今天要是不把衣服洗完,屁都沒得吃。”李老太老臉拉得老長,陰惻惻的對許靜書說。
“媽,小書吃一個饅頭就夠了,她中午都沒吃東西,哪有力氣洗衣服啊?”王蘭英倒不是心疼許靜書,主要是怕許靜書沒力氣衣服洗得不幹淨,李老太又會趁機找自己麻煩。
一個饅頭李老太都不想給那拖油瓶吃,剛要說話,就聽到一個女孩子脆生生的聲音叫了李老太一聲,“奶,啥時候開飯啊,我都餓了。”
“這就來。”李老太應了一聲,就從王蘭英黑著臉罵道,“你這女人真歹毒,是不是想餓死我們家秋月給你帶來這拖油瓶騰位置?都說後媽歹毒,我可算是看出來了,娘兩就沒一個好東西……”
李老太掐著腰邊罵王蘭英惡毒,邊往堂屋那邊走。
王蘭英被罵一路,屁都不敢放一個。
目睹這一幕的許靜書,心裏沒有半分波瀾。
上輩子她倒是為王蘭英打抱不平,結果呢?
前半輩子都搭進去了,差點把命都賠上。
這輩子她不想多管閑事了。
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多什麼事?
飯桌上,一人一碗麵稀飯,一簍子大饅頭,兩大碗菜,許靜書卻隻得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饅頭疙瘩。
就這還是李老太施舍似的給的她,她連飯桌邊都沒碰著,更別說上桌吃飯了。
她這待遇王蘭英早就習以為常,還對她說,“趁這會兒天還早,小小書你趕緊去河邊把衣服給洗幹淨晾上……”
許靜書扭頭就走,心想,鬼才理你。
當她走到院子裏,看到那兩桶大桶衣服的時候,腦子裏忽然就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來,拔腿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