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裏既有迷惑又有興奮。
這位女官員難不成跟自己是一路人嗎？
劉青罵罵咧咧拖著褥子衣服那些亂七八糟的走了，走過拐角之後又趴在牆角往那邊看。
季雨歌忽然站定，道：“之前那個女人也給放了，本官初來乍到，不能這麼大張旗鼓，要是傳出去本官還怎麼做人？”
“這……”
“又不行？”季雨歌一個冷眼掃了過去。
“行行行，既然是員外郎的囑咐，我們肯定要辦！來人啊，把那個女人放了！”
“是。”
劉青鬆了一口氣，看著季雨歌的背影也多了幾分感激。
感激歸感激，這女人是不是太囂張了一些？
以前那些來找吳天利的，什麼京城來的，亂七八糟的人，誰不是低三下四的？
她這樣就不怕被吳天利對付？
算了，這個女人是死是活跟自己也沒關係，反正當官的沒一個好人！
林東歌跳下馬車，來到季雨歌身邊：“娘，你沒事吧？下車也不跟我說一聲，我還以為你被那些刁民綁了去。”
季雨歌似笑非笑：“在湖州城，吳大人管轄的範圍內，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綁本官？”
“就是就是，員外郎大人可是來找咱們吳大人的，誰敢對您不敬？員外郎大人，吳大人已經在裏麵等給您接風洗塵了。”
進了府，季雨歌才發覺自己是小看了吳天利。
和前一晚看到的景色截然不同，這裏不再是金碧輝煌，反而枯樹凋零，殘垣斷壁。哪裏和“金碧輝煌”扯得上關係？
說是這府邸被人打劫過還差不多。
季雨歌壓下心頭怒火，神色傲然，環顧四周，冷聲道：“這就是吳府？”
“是呀員外郎大人。”吳天利的狗腿子一號上前，麵色悲愴：“大人有所不知，吳府以前不是這樣的，但自從水災之後，那些刁民嫌朝廷給的賑災銀兩不夠，三不五時上門挑釁拆府，您別看大門好好的，那是吳大人掏空了家產，怕員外郎大人誤會，親自修葺了一番，這才好見人。”
季雨歌優美的淡紅薄唇邪異的勾起：“哦？那些刁民竟如此厲害？”
“是啊大人。”狗腿子二號搖搖頭：“吳大人知道朝廷心係湖州，自上任以來對湖州百姓嗬護有加，但您也知道，朝廷撥了銀兩下來，那些刁民知道可以吃白食，便變本加厲，處處要求，實在是……”
周圍的人也跟著連連搖頭，一副拿這裏的百姓毫無辦法的模樣。
無形之中拔高了吳大人的地位。
季雨歌心中的疑惑更深，這套說辭別說是她了，就連一個剛上任的官員都未必能夠唬得住，那之前來的那些官員是如何被嚇唬住的。
好一個顛倒是非黑白！
林東歌手裏攥著馬鞭，隱忍不發，麵色更冷。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隻能來硬的了。
“本官不是來聽你們哭訴的。”季雨歌道：“吳天利在哪？”
見對方如此不客氣，其餘人等也將事先組織好的說辭吞下肚裏去了。
這次來的官員似乎比往常來的官員更加難纏。
不過難纏又如何，女子終究是女子，難不成還能翻了天？
“是是是，員外郎大人初來乍到，本不該聽這些哀痛之詞。”狗腿子一號連忙往前領路：“還去請員外郎大人不要介意。”
“嗯。”
有些地方，估計是來不及做手腳了，均以黑布罩在上頭，影影綽綽看不見裏麵究竟如何，怕是隻有自己走的路動了什麼手腳。
林東歌在心中默默記著路，但終究年紀小，忍不住左右查看。
狗腿子二號總是能適時遮擋她的視線，不讓她看清楚。
不管林東歌怎麼用厭惡的眼神瞅著他，他依舊是一臉諂媚的笑容。
季雨歌目不斜視，抿著下唇，一臉公事公辦的表情。
很快，到了會客廳。
吳天利一改昨晚的生龍活虎，被人攙扶著出來。
一看到季雨歌，賤肉橫生的臉上掛下兩行閃亮亮的淚珠：“員外郎大人，您可算來了！”
那模樣，仿佛見到了什麼再世菩薩。
他一身肥肉差點沒把扶著他的小廝給壓死，小廝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哼哧哼哧的。
“吳大人。”季雨歌拱手。
“員外郎大人快進來……寒舍簡陋，實在是沒什麼好招待的……我也盡力了。”吳天利抹了一把眼淚，艱難地讓開肥碩的身子，讓季雨歌進去。
“娘，我就不去了。”林東歌壓低聲音：“我不習慣這樣的場合。”
季雨歌點點頭，以她的性子，讓她作陪怕不是要悶死，於是對身後人道：“我女兒想出去走走，你們仔細招待著。”
這語氣，這神態！
狗腿子一號哽了哽，抬眼給吳天利使眼色。
吳天利輕輕點了點下巴，狗腿子這才卑躬屈膝要帶林東歌出門。
林東歌一揚馬鞭：“我不出去，我就在這府裏轉轉，外麵黑黢黢的什麼都沒有，有什麼好看的！”
“是是是，小姐您說得是！”狗腿子一邊奉承，一邊咬牙切齒：臭丫頭，你想出去，我還不讓你出去呢！在府裏好，省的到處亂跑搞出事！
這麼想著，狗腿子的笑容愈發殷勤：“小姐，府裏也沒什麼好看的，倒是吳大人是個愛花之人，雖說現在情勢不太好，但後花園倒是能看一看。”
林東歌不以為意：“再好看，能有皇宮的花園好看？”
這話說出來是無心的，卻讓其他人起了疑心。
吳天利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道：“小姑娘見過皇宮的花園？”
皇宮或許她跟著自己員外郎的母親去過，可是那花園是在後宮，這就不是一般人能進得去的了。
季雨歌看了一眼知道自己說錯話的林東歌，不著痕跡道：“你倒是還惦記著皇宮的後花園，你以為那是人人都能進得去的？”
林東歌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找補。
“可是，我聽人家說，皇宮的花園舉世無雙，光是那碗口大的牡丹——”林東歌用手比劃了一個誇張的尺寸：“——舉世罕見。剛剛這人說什麼吳，吳大人的花園好看，我就這麼一說。”
說完，漲紅了臉，看起來倒和那些說錯話的小女生差不多了。
吳天利的疑心慢慢平複，虛心道：“我這裏的花園怎麼能比得上皇宮呢？也不過就是圖個樂罷了，若是小姑娘你不嫌棄，盡管去看，若是看上了什麼，我也能送……”
“不必了。”季雨歌毫不留情拒絕：“我們是替朝廷辦事的，不是來玩樂的。”
“是是是。”
吳天利忙不迭迎了季雨歌進門，會客室內，倒是樸素的很。
放著桌子、凳子，角落裏擺放著似乎是從小攤位上買來的裝飾品。
隻不過……
季雨歌的目光在牆上一掃，某些地方的牆麵白白淨淨的一片，和周圍的牆壁有輕微色差，一看就知道這裏曾經掛著什麼東西，不久之前匆匆忙忙取了下來。
桌子上擺放著翠綠色的小菜，然後是一隻可憐巴巴的鵪鶉，燒焦了擺在盤子裏。大概是擔心太過於寒酸，旁邊又點綴了兩顆小白菜。
做戲做全套，季雨歌突然發現吳天利不去當戲子可惜了。
吳天利艱難的開口，“員外郎，大人不要介意。”
說實話，季雨歌還真有點介意，沒來之前，她想到了無數種可能性，譬如一進門就塞錢，和那官兵一樣。
卻不想吳天利用的是賣慘這一招。
到弄得她不好輕易的開口了。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
季雨歌坐定，吳天利咳嗽兩聲也跟著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