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開始噓寒問暖,大抵是路上如何如何,身體如何如何。
或許是剛才林東歌的話讓他疑心了,試探的問起了她的身份,畢竟以前從未聽說過女官,如果不是有背景如何能當的了。
季雨歌聽著,不做聲,說到最後吳天利無話可說的時候,她才把筷子放下。
“吳大人,本官此次前來,是來看看湖州城的情況的。”
見季雨歌終於鬆了口,吳天利眼中劃過一抹喜色,但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起身,跪下,一氣嗬成。
“是本官無能,本官沒能好好治理湖州城,以至於百姓民不聊生!”
言辭懇懇,讓人忍不住想抹眼淚。
他身後的官員已經開始哭了。
“本官自上任以來,一直想讓湖州城恢複昔日的繁華,隻是,隻是……”吳天利說著說著,眼淚跟著下來:“隻是本官實在是無能為力了啊!”
“哦。”季雨歌點點頭:“既然無能為力,倒不如上書辭官,想必皇上不會責怪你。”
“……”
怎麼也不說一說安慰的話!
女人不更應該柔情似水嗎?
吳天利頓了頓,哭道:“隻是,本官還未做出一點成績,就這麼甩手不做了,對湖州城的百姓來說太不負責任了。”
“做了三年,還做成這個鬼樣子……吳大人還真是負責任。”季雨歌似笑非笑道。
吳天利愣了一下,抬頭去看季雨歌。
“從進城這路上看來,三年治理不但沒有效果,反而還更加嚴重了。”季雨歌又道:“房屋破敗不修葺,百姓不見蹤跡,本官想買個包子,都買不到。”
季雨歌敲了敲桌子:“到底是何原因?本官聽你那下屬說什麼刁民上門貪婪索取,你竟是連自己的家底都掏出去了?”
“那是,那是他誇張了……但也差不多。”
以往用這招,那些官員誰不是要誇讚自己一番,怎麼這女人還怪罪自己起來了?
“既然如此,為何上給上官尚書的折子上一句都沒提?”季雨歌眯著眼睛,又重重敲著桌子,“如此刁民,吳大人居然也不懲處?”
啊這……
吳天利忽然不知道該怎麼接招了。
“你又說你散盡家財,但是本官來的路上……”季雨歌拿出銀票抖在他麵前:“吳大人手下的小兵,倒是闊綽的很啊!”
完了。
吳天利瞳孔收縮,雙手藏在袖內捏緊了。
臨時變換的法子,還沒跟底下的人溝通好,以前來的都是男人,要麼塞錢,要麼塞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屢試不爽。
但知道來人是女人之後,吳天利和手下的人一商量,決定賣慘,女人哪有不心軟的?
隻可惜他們漏算了,女人之中還真有不心軟的,譬如季雨歌。
吳天利立刻裝出大驚的模樣:“竟有這樣的事情?本官實在不知!員外郎大人可否描述一下那人的樣貌,本官查明之後,定然會嚴肅處理,絕不姑息。”
“不必了。”季雨歌忽然一轉手,將那些銀票塞進自己的懷裏,臉上露出個了然的微笑:“本官倒是很喜歡這種敞亮的人。”
啊?
態度轉的太快,吳天利有點跟不上了。
“吳大人,湖州城的狀況,我也會如實上報,隻是一來就走,未免有些無聊。”季雨歌輕佻道:“都說亂世之中,唯獨兩樣不會亂,一是吃,二是玩……”
嘖嘖,戶部這次搞來了個不得了的員外郎啊!
聽說戶部因為國庫沒啥銀子的事情正頭大,遣了不少人走,員外郎又是個苦差事,就是摁著他們的頭,他們都不見得想攤這沒什麼油水的差事。
這女人上任的古怪,事先有沒有什麼風聲,誰知道是用了什麼手段。
所以說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是有一己私欲的。
“是是是,員外郎大人說得是,”吳天利嘿嘿一笑:“想著員外郎大人今日舟車勞頓,肯定已經累了,這樣吧,今日就好好休息,待明日,本官一定給員外郎大人一個好的安排!”
說完,扭頭對小廝做了個手勢。
小廝心領神會,立刻來帶季雨歌出去。
季雨歌不拖泥帶水,起身離開,一句話也沒留。
待她出去,狗腿子一號進來,湊近吳天利:“大人,這人怎麼樣?”
剛剛那一番不過是試探罷了,見季雨歌出去,試探的應該也差不多了。
“不知道該怎麼說。”吳天利道:“外頭巡邏的那些蠢材是怎麼回事?見麵就塞銀票,誰教他們的?”
狗腿子一號不敢說話了。
教倒是沒人教,這不是潛移默化嗎?
之前來的人,隻要塞錢,基本上就沒啥事了。
這麼簡單便利的法子,下麵的人當然有樣學樣。
再說了,百姓被困在城中,他們不也被困在城中,手裏的銀子花不出去,這不就胡來了?
“算了算了,我看這個員外郎跟我們差不多,你吩咐下去,小心行事。”吳天利擺了擺手。
“是。”
季雨歌被領到一處廂房外,這裏大概就是用來招待她這樣的人了,裝修的也很簡單質樸。
小廝臨走前給了季雨歌一個盒子,笑的諂媚:“這是吳大人的一點心意,還請您不要見外。”
盒子打開,裏麵是白花花正兒八經的銀子,並著一些金銀珠寶,令人滿眼生輝。
季雨歌眼神動了動,隨後不動聲色接過盒子“嗯”了一聲,然後道:“讓我女兒過來。”
“是。”
不多會,把這裏轉的差不多的林東歌來到房間裏,正要開口,季雨歌食指抵在她唇上。
“累了,休息吧。”
林東歌的眼睛轉了一圈,“是的,娘。”
二人來到床前,季雨歌這才壓低聲音:“看到什麼了?”
“沒什麼,和咱們昨晚看的一樣,隻不過有些東西被拆了,有些東西藏起來,我覺得那個狗官就是特意把這裏弄成這副樣子,故意跟娘親裝慘。”
和季雨歌想的差不多。
林東歌被指引著看隻能讓她看的地方,可能是因為年紀小也有可能覺得她是女孩子,沒有把她放在眼裏,林東歌還真看到了不少不該看的東西。
“看得出來他們一定花費了不少心思。”季雨歌眼神微冷:“不過你今日實在是太大意了,以後說話做事一定要更加小心才對,還有你有沒有感覺到我們入府之後暗處一直在有人盯著,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一定是高手。”
林東歌驚訝的跳了起來,想到不能大聲說話,又壓低了聲音。
“娘你實在是太厲害了,我還以為你沒發現呢。”
習武之人已經習慣了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就提高警惕。
林東歌年紀學小,但是警惕性卻已經達到了高手的級別,從他們入城之後,她就一直感覺到暗處有人在盯著他們,而且絕對不止一個人。
季雨歌並沒有練過內力一類的東西,林東歌還以為她沒有感覺到呢。
果然娘親比她想的要厲害的多,這一次跟著娘親出來簡直是太對了。
氣息微微,輕而易舉壓抑著,若沒點真功夫還察覺不了。
“先前我就覺得奇怪,就算吳天利背靠容妃,可容妃並不是寵妃,在皇上眼裏隻怕還想不起這號人,他憑什麼這麼大膽?”季雨歌小心猜測:“隻怕還有別的我們不知道的隱情。”
隻不過到底是因為什麼目前還看不出來。
也不知道廖平他們到什麼地方了。
雖然皇帝說了,輕裝簡行,可季雨歌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真的就她一個人帶著林東歌出來闖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