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歌掀開簾子，小孩子正抓著林東歌的手背就要咬，季雨歌直接抓起地上的石子一扔，他就動彈不得了。
“想讓你娘出事的話，就盡管大喊大叫。”季雨歌冷冷道。
小孩子瞪大了眼睛，一通嘰裏咕嚕的詛咒，然後道：“看你們是女子，小爺我才願意跟你們說兩句話！不像你們和那吳王八一樣，都是狼心狗肺，都是來禍害我們湖州城的！”
“胡說八道，要不是我娘，你跟你娘就被帶走砍頭了！”林東歌在小孩子頭上拍了一下。
“我們是京城戶部來的，怎麼可能和那吳天利一樣！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小孩子冷靜下來，打量著兩個人，接著蹙眉：“那你幹嘛要讓他們把我娘抓起來！”
“那你有沒有聽到我娘說讓他們別動你娘呢？”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季雨歌見他身子單薄，衣不蔽體，讓林東歌找了個褥子把他裹起來，然後道：“我問你，湖州城裏還有多少人活著？”
剛剛一路上她就有些奇怪了，看不到人就算了，居然還能聞到輕微的腐臭味。
以她的醫術不會分辨不出活人死人的味道。
林東歌給小孩解了穴道，“我娘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
小孩子抹了一把鼻涕，手指搓揉著柔軟的褥子：“城裏死了多少人我不知道，反正每天都有死人被拖出去。”
“……”情況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
“東歌，你駕車先去吳府門口，說我身體不舒服，在馬車裏睡著了，讓他們等著，小孩，你帶我去你家。”
季雨歌拿了幹糧給他，小孩子大概是真的餓了許久了，狼吞虎咽啃了兩口，又小心翼翼收了起來。
他自言自語道：“弟妹好幾日都沒吃上東西了，他們肯定餓壞了——喂，你讓我帶你去我家可以，但是你得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才不跟陌生人說話！”
“季雨歌。”
“劉青！”
小孩子裝模作樣仿佛大人一樣和季雨歌見了禮，接著蹦蹦跳跳下了馬車，帶季雨歌去自己家。
林東歌駕車離開。
劉青在前麵引路，七拐八拐也不知道拐到什麼地方去了，總之那股腐臭味越來越重了。
“先說好，要是我娘出了什麼事情，我一定在這裏殺了你！”劉青轉過頭，眼裏是不符合年紀的凶狠：“在這裏殺人，就跟捏死螞蟻一樣，沒人管的！”
季雨歌雖然不會和一個小孩子計較，點點頭，然後觀察著周圍。
如果說進來的街道兩旁的房屋還稱得上完整的話，這裏就是貧民窟了。
房屋已經破爛的像是隨時會倒塌，地上躺著的人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蒼蠅蚊子漫天飛。
劉青已經習以為常，還能哼著自己改編的繞口令，蹦蹦跳跳往前走。
沒多會，就到了一處破磚破瓦搭建的，勉強算是房子的地方。
他上前推開門，第一時間拿掉了身上的褥子：“我回來了！”
“哥哥哥哥！”
“哥哥！”
“娘親呢？”
“娘在哪？”
裏麵傳來七嘴八舌的聲音。
劉青推開那些弟妹，走到角落，將褥子鋪上去，等他起身，季雨歌才看清楚，那是個年紀更小的女孩子。
大概也就兩歲，明顯的營養不良，皮膚發黃，臉頰凹陷，氣息奄奄。
當媽的最看不得的就是這種事情。
季雨歌忍住心中的悲憤上前，拿出自己研製出的營養液。
“你幹嘛！”劉青連忙阻止她。
“你想你妹妹活，就站一旁去別搗亂！”季雨歌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溫和，變得十分強硬。
“……大姐姐？”女孩子睜開無神的雙眼，看著季雨歌，露出一個微笑：“大姐姐，你好漂亮……”
季雨歌差點淚奔。
吳天利千刀萬剮死不足惜！
“小妹妹別怕，姐姐喂你吃點東西，你吃了就好了。”
女孩子舔了舔嘴唇，咕嘟嘟把營養液喝了下去。
不消片刻，她臉色逐漸紅潤起來。
劉青也沒閑著，把幹糧拿出來，在亂哄哄的一片之中分發給自己的弟妹。
抬眼一瞧，這裏最大的就是劉青了，另外還有三個更小的，像是三胞胎。
季雨歌本想著讓劉青出去買點包子什麼的，但看這湖州城裏的狀況，哪裏來的包子賣？
索性把營養液都拿出來，每個小孩子喂一點。
劉青喝完，摸著肚子嘖嘖稱奇：“季雨歌，你給我們吃的什麼？肚子居然不餓了！”
“不餓了！”
“不餓了！”
“別問那麼多。”季雨歌道：“等下我從吳天利那裏拿點衣服過來，你跟我一起去。”
一聽到要去吳天利那裏，劉青小小的臉上布滿了仇恨：“我不去！我才不要貪官的東西！”
“貪的也是你們手裏的。”季雨歌道：“順便把你娘接回來。”
“……”劉青臉色有些奇怪，半晌才搓了搓手：“她不是我娘，她……我們娘早就死了，她照顧我們，我們才喊她娘。”
言語間居然有些不願意，不知道是不是害怕。
季雨歌臉色微冷，上前，給了他小小一巴掌：“別吃飽喝足就做不要臉的事情，你也說了她照顧了你們，既然認了她做娘，就給我認到底，做個男子漢！”
“……”劉青捂著臉。
女孩子起身，搖搖晃晃走過來，扯著劉青的衣服：“哥哥，娘在哪？”
“知道了知道了！”劉青抱起妹妹：“我跟你去就是了，但你最好是把我娘接出來，不然我一定殺了你！”
臉上竟有了幾分慷慨就義的神色。
季雨歌帶著劉青一起去了吳府。
門外，一群人在那圍著，穿著打扮和劉青天差地別，各個都帶著討好的神色。
林東歌不耐煩應付著，見季雨歌回來，冷冷道：“我娘來了，你們別煩我了！”
“誒？員外郎大人不是在馬車裏嗎？”
眾人回頭，就看見了一身官服的季雨歌。
還有那個孩子。
他們臉色一變，看著劉青的眼神多了幾分殺機。
“跟我演戲。”季雨歌低聲囑咐。
“演戲？演什麼戲？”劉青正在迷茫的時候，季雨歌已然一巴掌把他推開了。
“都說我沒錢，別跟著我！髒死了！”
原來如此！
劉青恍然大悟，立刻踹了一腳季雨歌：“誰想跟著你，給錢！不給錢我就不走了！我就說你從京城來的堂堂大官居然欺負小孩子！”
“哼，誰知道那種破地方是你住的，我還以為是狗住的！”
一大一小兩個人就在不遠處糾纏，再聽二人之間的對話，那些人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那小鬼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喂，你們還不趕緊上來幫忙！”季雨歌一聲嗬斥，他們連忙上前拉開劉青。
劉青趁機又把其他人踢了一腳，但礙於季雨歌在旁邊，都不好發作。
“你們拿點什麼褥子被子衣服亂七八糟的東西打發走他！”季雨歌指著劉青：“剛剛下車本想著找個地方解決一下內急，不想把這臭小鬼的房子給踩塌了，給點東西把他弄走！”
小姑娘看上去挺瘦的，沒想到竟然能夠把人家的房子壓塌。
不過看劉青這樣，怕是城西那邊的人，房子早就該塌了。
隻是……他們向來是從別人那拿東西，從沒把東西拿出去的道理。
“喂！是沒聽見本官的話嗎？”季雨歌直接擺起了官架子。
“是是是……張總管，還不趕緊去！”
立刻有人進了府，半晌之後搬出不少東西來，全部丟給了劉青。
“臭小子，你自己慢慢搬回去！”季雨歌冷冷一笑，接著大搖大擺往吳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