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金口玉言,必有點石成金之效。”雲姽嫿跪在地板上,神態看起來比花紅和柳綠還要恭敬,可身板卻挺得比老林頭還直,語氣強硬道,“今日之事跟國公無關,是民婦前去求國公和將軍幫忙,所有責任自當由民婦一人承擔。”
“混賬東西,你這說得是什麼話?”老林頭被外孫女氣得夠嗆,上前一步,似乎想要辯白什麼,卻被林邾的一隻手死死扣住,隻聽林邾壓低聲音央求道,“爹,您先聽聽嫿兒作何解釋?”
聞言,林國公輕哼一聲,還當真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不動了。
黎小黑輕鬆了口氣,語氣更顯和藹,吩咐身邊的宦官道,“快給林國公賜座。”
接著瞄了眼跪在大殿中央的雲姽嫿,銳利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厭棄,施舍般開口道,“罪婦雲氏,倘若你有什麼冤情,直接去刑部便可,何須去為難林國公和丞相夫人?”
“聖上所言甚是,但是這包香料裏的成分均產自西域,我國與西域子民也未曾有過接觸,所以... ...”雲姽嫿語氣忽而一頓,繼續道,“就算是將這包香料交由刑部處理,又有哪個官員,敢去審問這包香料的主人?”
黎小黑掃了眼客公公捧在手裏的香料,確實是西域進貢的不假,這包香料他隻賞過金妃雲姒妗,再無其他人。
這麼說來,想要置雲姽嫿於死地的,其實是金妃雲姒妗?
“大膽雲氏,你竟敢懷疑到朕的頭上?”黎小黑垂頭沉吟片刻,猛拍龍椅的扶手,差點將質地極軟的金龍扶手給拍下來,質問道,“你這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皇上莫急,既然這個雲氏膽敢懷疑到您的頭上,那咱們不如就好好破了這樁案子,讓這些刁民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仁心仁德。”老林頭見黎小黑開始威逼利誘,顯然是有心要放過他那個姘頭妃子,趕緊從座位上起身,裝出一副忠肝義膽的模樣。
林國公府世代忠良不假,但他們並非是愚忠腐朽之人。正所謂齊家治國平天下,若是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忠君愛國都是個狗屁話!
老林頭雖為武將出身,但兵書讀得多了,兵法用得多了,腦子其實比那些文官還要靈活,隻是平時喜歡扮豬吃老虎罷了。
黎小黑被老林頭氣得胸腔悶疼,臉上的笑容卻依舊不減,虛偽得連他祖宗都快不認識這倒黴子孫了,“既然林國公都發話了,那就這麼辦吧!”
林國公是先帝最器重的大臣,因自幼隨父駐守邊疆,十歲提刀上戰場,斬獲敵軍將領首級。自那之後,他老林頭的聲明,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先帝愛才,當年老林頭平定邊關叛亂時年僅十二三歲,回朝後便被封為“護國神將”,掌管天下兵權,賜有不跪之禮。
從那之後,老林頭的爹就放心大膽地回去當老太爺了,朝廷上的事情全權由兒子出麵處理,誰叫兒子比自己牛逼呢?
年輕時就享有不跪之禮,老林頭這些年在朝中如何作威作福,那就可想而知了。
區區一個登基不久,屁股還沒坐熱的新皇帝,還不足以讓老林頭覺得自己有任何威脅。
正因如此,雲姽嫿才有底氣有恃無恐地跪在金殿上,“聖上既然要親自為民婦申冤,那您可否想想,這包香料您都賞賜過誰呢?”
“都賞賜過誰?”黎小黑故作沉思的模樣,眼角眉梢劃過一抹算計,扭頭詢問道,“客公公,這包香料我除了賞過金妃外,還有哪些人,你可知曉?”
客公公跟雲娰妗的出身一般,同是林邾從國公府帶去雲府陪嫁的奴才,最終又同樣跟雲姽嫿陪嫁到黎小黑的皇子府,更甚於在雲姽嫿被廢之後,同樣混得風生水起。
“回皇上的話,奴才記得,您好像還賞賜過雲氏。”客公公滿臉諂媚地上前,每開口多說一句話,都讓黎小黑覺得舒心。
黎小黑心悅地拍拍龍椅扶手,恍然大悟般開口道,“經你這麼一說,朕倒是想起來了,確有此事。”
狼狽為奸!
雲姽嫿含恨地盯著麵前的狼和狽,嗬嗬從嗓子眼兒裏笑了幾聲,為自己辯駁道,“既然皇上和客公公都說賞賜了民婦,那民婦暫且認了。”
聞言,黎小黑看客公公的眼神兒更欣慰了。
卻不曾想,雲姽嫿接下來的話,仿佛一記悶棍,當頭一棒打在黎小黑和客公公的頭頂上,“可是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民婦被貶為庶人時,已經被打入冷宮,所有物品都被留在正殿。”
“如此說來的話,有資格保存這包香料的人,豈不隻有金妃娘娘?”雲姽嫿的筋骨俱廢,又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額頭上沁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大膽雲氏,無憑無據的,你竟敢懷疑到朕的後宮來?”黎小黑自從和雲姽嫿成親那日起,對這個發妻就隻有利用,忌憚,以及厭棄。
“聖上既然要替民婦申冤,難道就隻審問民婦一個人?這要是傳出去的話,恐怕會毀了聖上的英明神武呢!”雲姽嫿腿腳雖疼,可是忍耐力卻是極好的,在外人麵前永遠都能維持那副端莊典雅的姿態,麵上冷冷淡淡的卻不失禮儀。
“沒錯,雲氏如今隻是個廢人。不不不,是庶人。聖上斷不能因為她毀了聖明。”老林頭心疼孫女還跪在地上,又擔心雲姽嫿被罵,幹脆挺身而出,說句“公道話”。
有林國公在場,黎小黑再怎麼想偏袒金妃,也要掂量掂量,“客公公,去請金妃過來。”
客公公低眉順眼地“喏”了一聲,然後尖著嗓子出去傳話。
在各位太監的千呼萬喚中,金妃娘娘雲姒妗方才慢吞吞地踩著蓮花步從外麵走進來,一身明黃色的綾羅裙裝,梳著漂亮的發髻,頭上插滿金銀翡翠,每挪動一小步,身上都能發出清脆的玉石擊打聲。
嘖嘖,真是貴氣,真是土鱉!
雲姽嫿內心十分鄙視,卑賤的奴才配上狼心狗肺的皇帝,蒼天果然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