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有很多的思緒,也有很多的時間去思索,但是宋玨卻沒有多餘的時間,他必須爭分奪秒地救治阮七娘,否則這不僅是他此生最難磨滅的傷痛,也是他永遠都彌補不了的遺憾。
宋玨將阮七娘緊緊護在自己的懷裏,僅是一個眼神,便能說明他很在乎她,在乎到了如果可以的話,他可以舍棄自己的全部,包括他的生命。
精靈隻需要看到他將自己的力量毫無保留地輸送給虛弱昏迷的阮七娘,單就這種若隱若現的光芒,她就知道他自己的情形也極其不穩定,可是他明知自己是如此境況,還要不顧一切地救治她,他真的愛她,愛到了這般境地嗎?
精靈越想越覺得傷痛,她想要幫他分擔一些,好讓他不至於那般消耗自己的力量,可是他所說的話還猶在耳畔,他不想得到她的幫助。
她思索了一會兒,目光不禁有些黯淡,是啊,他確實不需要得到她的幫助,本來他對於她的在乎就比不得他對阮七娘的好,他對她僅是一份特殊的關懷,對阮七娘才是真正的愛戀。
隻需要看到一次宋玨搖動著輪椅快速而行,不顧這樣的速度會不會失控讓他摔倒在地上,隻需要看到一次他看到倒地不起的阮七娘之時,雙手不住顫抖,隻需要看到一次他將阮七娘緊緊護在自己的懷裏,那種深怕她會因此消失的慌亂,她就應該明白了,她和阮七娘沒有任何可以比擬的地方嗎。
僅是一個時間長短陪在他的身邊,僅是用自己的所有靈力護他的偽裝,僅是他說什麼,她就會照做的聽話,還是遠遠不夠的,畢竟從一開始,她就沒有任何優勢。
精靈隻是想要問上一句,究竟為什麼呢?明知阮七娘待在蘭軒閣裏早已失卻她曾經的美好,明知阮七娘的雙手沾滿了太多無辜之人的鮮血,明知蕭陌離很是喜歡她,並且還真的占有過她,給她所有的寵愛和權利,便是想要讓她做自己的金絲雀,對於這樣一個女子,他為何還不放手呢?
即使阮七娘真的是一個好女子,即使阮七娘真的為他付出了太多,但有些事情是永遠都不會忘記的,那就是她早已不再是他的妻了。
蘭軒閣裏的傳言向來不可能空穴來風,傳得如此曖昧、惹人猜疑,這就代表這並非是一種虛假,而是一種真實,阮七娘真的曾陷入過蕭陌離的魅惑裏,而蕭陌離也是考慮到了她的感受,這才將一直陪在他身邊,並且還給他孕育過一個孩子的如月離開蘭軒閣,讓她不再出現在兩人的麵前。
關於蕭陌離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精靈無心顧及,也不想知道,她隻是特別關注起了阮七娘,深入排查了之後,她才證實了自己的猜想,阮七娘確實並不如她表麵上的那般忠誠。
畢竟阮七娘也曾設想過自己耀眼的人生,她想要奪得一切,為著自己心裏地所想,她從進入蘭軒閣的那一刻起便開始了自己的計劃,努力精進自己的本領,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強,努力讓蕭陌離對自己另眼相看,成為蘭軒閣最受人矚目的存在。
阮七娘的本身條件就很不錯,老天賜給了她一雙足以魅惑所有人的丹鳳眼,她的臉龐也是屬於過目不忘的傾國傾城,雖然身形有些瘦弱,但配上她的舞蹈,卻是那麼相得益彰,襯托出她的舞美得絕無僅有,人也美得出眾非凡。
這樣的條件,加上她的努力,她自然可以獲得更多耀眼的機會,隻是這一切終是在認識宋玨之後徹底變了樣,試想一個想要攀上高峰的女子,忽然失去一切,過起最為平淡的日子,她難道就不會有絲毫怨恨嗎?
精靈並不相信阮七娘沒有想過回到過去的念頭,畢竟她的過去實在太過耀眼,她不可能不會心動,也不可能會輕易放手。
於是,等到阮七娘失去記憶之後,便會毫無顧忌地投入蕭陌離的懷抱裏,並且親切地喚他一聲夫君,無論他對她做些什麼,她都會絕對服從,也會盡自己的所能去實現他的所願。
即使後來恢複記憶,即使她知道蕭陌離並不是她的夫君,即使她知道在另一個幽靜的竹林裏有一個人一直在拚盡全力地修習自己的本領,隻為了可以戰勝蕭陌離,然後牽起她的手一起回家,她還是要為自己做好一切打算,贏了自然能夠收獲最美滿的幸福,輸了也可以做到全身而退。
精靈是這麼思索阮七娘的,因此麵對如今昏迷不醒,或許已經快要殞命的阮七娘,她並沒有什麼多餘的心思,她隻是十分擔心宋玨。
距離他開始將自己的力量輸送給阮七娘已經很久時間了,然而他都沒有想要停下的意思,此刻的他臉色已經開始有些異樣,變得有些蒼白起來,可是他懷裏的阮七娘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
宋玨克製著自己翻江倒海的情緒,全身心地將自己的力量輸送給阮七娘,全然不顧自己的臉色已經十分蒼白,也不顧這麼做的後果會讓自己身臨險境,他都沒有想要去顧的意思,他隻是迫切地希望他深愛的女子可以蘇醒過來。
阮七娘的情況確實十分嚴重,精靈剛才觸碰她的時候,她已經沒有任何呼吸了,這就意味著她距離鬼門關已經很近了,近到她的下一步就可以邁進去。
大鬼小鬼看到這樣一個新鮮的魂魄,不管她是好看的美人,還是醜陋的老婦,他們都會十分積極地將她拉進自己的陣營。
然而,宋玨卻並不希望她的步伐繼續邁進去,於是他運用自己的所有力量,將她從快要到達鬼門關的邊緣拉回來,隻是他在伸出雙手擁抱阮七娘的時候,圍繞在她周圍的大鬼小鬼也開始了爭奪她的行動,力氣自然與他相當,或許還比他更多一些。
隻需要看上宋玨一眼,便知道他的挽救有多麼吃力,可是他自始自終都沒有放開她,一刻都沒有過,他努力讓沒有知覺的她漸漸回到她的世界,即使他遍體鱗傷,即使他知道自己這般消耗力量,已然加速了體內毒素的蔓延,或許等他徹底放下心的時候,便會是他的死期,他都沒有擰起眉頭抱怨一句,他隻是覺得,很值得。
這就是愛的力量吧,阮七娘的魂魄或許感應到了抱著她一步步邁向光明的人是誰,她的信心開始慢慢複蘇,求生的信念也越來越強,因為有了這樣的轉變,他的速度自然也比之前快了許多。
等他真的讓她重回這個屬於她的世界,天色已經完全黯淡,他抬起頭望了一眼夜空,才發現這場拉鋸戰已持續了整整一天,他不禁低下頭看著懷裏的阮七娘,發現她的臉色已開始慢慢好轉,有了正常的紅潤光澤,這就說明,她好了。
宋玨的臉上不禁露出了最為愉悅的笑容,可是他的笑容並沒有維持多久,他便感覺到了一陣突如其來的暈眩,一陣比一陣強,而他的身體也比之前更加無力,他的力度根本無法再抱起阮七娘,就連搖動輪椅離開也做不到了。
他的臉上寫滿了諸多疲憊,這一切皆讓精靈看在了眼裏,她顧不得他會不會多加責備,便快步上前,將阮七娘放在一邊的大樹底下,隨後握緊了他的手,將自己的修複之術源源不斷地輸送給他。
可是,她還沒有輸送多久,宋玨便選擇了拒絕,盡管如今的他很虛弱,但他的意誌還是十分堅強,而他的執著,他也始終都沒有忘,包括不讓精靈再為自己涉險,他也沒有忘。
宋玨將自己的手快速抽出,這使得輸送的過程瞬間停止,本來有些好轉的臉色又再度蒼白起來,他對她搖了搖頭,道:“精靈,你不能這麼做,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短時間內,我是不會恢複到從前的,即使你用靈術讓我有些好轉起來,我都不可能再進行其他的事宜。你可明白我的話?”
精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隻是她做不到看著他如此痛苦,竟還要冷眼旁觀、全然不顧,她不是愛慕虛榮的阮七娘,她是可以為他舍棄一切的精靈,因此她必須要讓他好好的,這樣她才可以安心。
精靈再度握緊了他的手,目光也是格外堅定,道:“主人,你有你心裏的考量,對於這一點,我自然可以理解你,可是,也請你能夠理解我,我不能輕易失去你。我是一個沒有記憶的精靈,對於過去一無所知,我能夠記得很清楚的也隻有你一人。因此,無論你會不會再阻擾我,我都要盡我的所能讓你脫困,因為這也是我此生活下來的唯一意義。”
宋玨還想要開口反駁她,可是她卻並不想讓他繼續多言下去了,她趁他十分虛弱、來不及分辨一切的時候,便早已在他的周圍安置了助他安眠的藥劑,此時藥性已經發作,他即使不想閉眼,也隻能被迫陷入了昏迷。
而她也沒有多加遲疑,便選擇了對他的救治,他對阮七娘可以做到不顧一切,她也一樣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去成全他未來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