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還是這般平淡地過了下去,宋玨的身體還是沒有任何起色,即使精靈用自己的靈力抵禦住了他體內的毒素,但過了幾日,還是會有繼續蔓延的趨勢,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
到了最後,他的臉色也開始有了變化,變得十分蒼白,而原本不畏懼寒冷的他也開始過分地依賴溫暖的熱度,還不是冬日的時節,卻已經穿上了裏三層、外三層的衣服,身上更是多了一件格外厚重的狐裘。
狐裘當然不會是宋玨憑空變化出來的,而這更不是精靈使用靈力的本能範圍,這是她翻越了不知多少座的山丘,總算在狐仙的應允之下求得的一件法寶。
借助狐裘的威力,他體內的毒素可以得到很大程度的緩解,而且他還可以從中積聚起自己的力量,尤其是他的靈力,也可以間接恢複過來。
精靈將好不容易得來的狐裘交給了他,但她沒有說自己得來是多麼辛苦,她隻是麵帶微笑地看著他穿上,看到他臉上露出笑容,而他的氣色也漸漸好了起來。
隻要看到他能好起來,她不介意赴湯蹈火,哪怕前方有多少阻礙,她都會咬牙走過去,更何況她自己已經在這樣的感情裏變得不一樣了。
過去的精靈雖然也有修煉自己的靈力,但她更多的原因不過是無聊,不過是想離開這片早已不知看過多少次的竹林,可是如今的她十分認真地修煉自己的靈力,卻是想要更好地保護他,想要更好地幫他實現心裏所願。
沒有愛過人的她,第一次愛上一個人,定然會將自己的所有都毫無猶豫地賦予給他,包括自己身上的靈力,包括今後都不再自由的心。
精靈的心思是很單純的,正因為如此,她的思緒才會是最為細膩的,久而久之,他的一個小舉動,她就知道他要做什麼,便會在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的時候,就將他想要的東西放在他的手裏。
當精靈這麼做的時候,總會聽到宋玨對她說一句謝謝,她也不過是笑了笑,不發一言地繼續待在他的身邊,好好地守護著他。
宋玨還是沒有提到那段過去,他也沒有再提到他的所愛阮七娘,就好像是一場美好的夢,阮七娘是他夢裏最美的組成部分,夢醒了,她就不在了。
宋玨沒有去提她的名字,可是他的心裏卻始終放不下,他一次又一次地拿起放在桌上的畢生心得,翻看了一頁,又再度放了下來,擱置在了一邊,好幾天都不曾觸及,卻還是在之後的某一天裏,不知不覺地拿起,又接著重複上一次的動作和思緒。
精靈不知道宋玨和阮七娘經曆了一些什麼,不過現在的她已不再局限於這片竹林,她日夜抓緊修煉的靈力終於給她帶來了新的期許,她可以去更遠的地方,就好像是好不容易翻山越嶺得來狐裘,如今的她也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別的地方,比如去找負了宋玨真心的阮七娘。
精靈到底不願去相信宋玨愛得最深的女子會是那樣一個愛慕虛榮的女子,看到他失勢、變成殘廢,她就可以義無反顧地離開他,去和別人在一起。
當年的事情,她或多或少可以從老爺子那邊知曉,包括他們就算經曆再多的苦難還是始終牽著的雙手,包括他們永遠不曾消退的真情。
那時的宋玨已經不算是蘭軒閣裏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僅是一個軀殼,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可是阮七娘卻並沒有放棄他,給他最多的信心去對抗蕭陌離,耗費自己最大的力氣,隻為了讓他心裏的沉重減輕些許,讓他不用擔心自己,全身心地布置自己的計劃,實現自己的心裏所願。
更何況阮七娘的身份還有些特殊,她是蘭軒閣裏四大美麗之首的魅姬,這樣的身份注定她不會變成普通,而她多年的努力也很好地奠定了自己不可或缺的地位,有她的蘭軒閣,隻會越來越好,而若她一直待在蘭軒閣,未來一定也會很好。
這或許是所有人都會有的看法,然而阮七娘卻並沒有這麼做,在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就選擇和前來的宋玨一起逃離這個沒有自由的地方,去往他們真心希望長相廝守的地方,也就是這片竹林,還有他們的小木屋。
故事很簡單,但這其中的堅持卻並不簡單,比起或許說成是一無所有的宋玨,阮七娘放棄的東西恐怕更多,除了自己如日中天的地位,還有就是自己努力拚搏來的所有一切。
若要做到這一點,那是十分不容易的,而阮七娘臉上的笑容也是這不容易之中的其中一點,隻有將自己包裹得極為堅硬的心慢慢敞開,她才會露出最為快樂的笑容。
阮七娘在蘭軒閣裏或許不會快樂,但她在這裏卻是快樂的,因為沒有心裏的煩憂,隻有自己最愛的他,隻有自己最喜歡的生活,她不會再去多想其他,僅是全身心地為他設想。
精靈知道愛人的滋味,自然也能明白阮七娘眼裏的情愫有多麼濃厚,她是很愛宋玨的,不單是嘴上說說的愛他,而是實際意義上的支持他。
對他的計劃表露出自己該有的理解,讓他可以更好地將自己的計劃設想得更加周全,而對於他時不時會思念老爺子的念頭,她也會給予最大程度的安撫和寬慰,或許隻有知道失去的痛楚,才會更加明白擁有的珍貴。
在這一點上,阮七娘理解的深度比起宋玨還要多上幾分,而她也從來都不曾鬆開過他的手,就算他要獨自一人去麵對蕭陌離,她也不顧自己身懷有孕,執意要和他一起同行,為的不過是時刻看著他,哪怕是死,她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如此深情自然是讓人動容,精靈也不會例外,因此她對於阮七娘之前的設想不禁有了猶豫的念頭,可是這樣的思緒終究沒有說服力,她需要做些什麼來讓自己安心。
於是到了那天夜裏,當她看到小木屋的燈燭緩緩熄滅,她不禁偷偷地潛入了宋玨的房間,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地拿起擱置在架子上的一個錦盒,小心翼翼地從裏麵拿出一件物什,那是一枚做工極其精致的木簪,雖然時隔很久,但上麵的紋理還是可以清晰可見。
僅是細微觸摸,便能知曉做這木簪的人該是傾注了多少心力,才在一天天的打磨之後逐漸形成這件優美的作品,而想著那個人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神情極為認真、思緒極為集中,時不時會露出的笑容,時不時會擰起的眉頭,直到做完之後才如釋重負地輕呼一口氣,她就覺得阮七娘是一個多麼幸福的女子,對於宋玨也慢慢生起了更多的情愫。
不過如今的她可不能再這麼想下去了,因為她還要趁天亮之前回到這裏,將木簪重新放回錦盒裏,因此她可不能再耽擱時間了。
打定了主意之後,精靈也不再多加遲疑,拿著木簪便走了出去,來到小木屋門口的時候,她不禁回過頭望了一眼裏屋,眼裏不自覺地流露出過多眷戀,然而也僅是一會兒,她便收回了自己的思緒,運用自己的靈力快速找尋阮七娘的所在。
精靈之所以要潛入宋玨的房間拿走木簪,便是要借助他在雕刻之時產生的諸多思念,他的思念是源自阮七娘,通過這枚木簪的感應,她可以不用耗費太多精力和時間地找到他思念的真正源泉,不多走彎路,才能更快地見到阮七娘。
木簪確實有了對於阮七娘的感應,順著這份特殊的感應,精靈很快就在一個房間前停下了步伐,木簪正源源不斷地給她準確的提示,而它的提示也恰好驗證了她的所想,阮七娘果然就在裏麵。
精靈雖然並非凡人,卻也不會貿然闖進去,她不禁透過門上的紙糊朝裏看去,她想看看沒有宋玨的阮七娘此刻在做什麼,可是她不看還好,看了之後心裏止不住地生起了難以抑製的怒意,因為她竟看到阮七娘躺在一個男人的懷抱裏,任由他百般愛撫和引誘,而阮七娘臉上的神情也沒有任何排斥,相反竟還有一些嬌羞和滿足。
這是什麼?這不就是愛慕虛榮的表現嗎?虧她還以為阮七娘定然是在某個地方受苦受難,這才沒辦法回到宋玨的身邊,原來是阮七娘早已拋棄了他,選擇投入到另一個人的懷抱裏!
精靈的心裏瞬間積聚起了諸多失望的情緒,還有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住的憤怒,對於宋玨的遭遇過多痛心和難過,便會對於如今的阮七娘過多厭惡和鄙夷。
她沒有這個閑功夫再看下去,如此齷齪不堪的畫麵實在是讓人不願再看第二眼,或許之後還會有更加瘋狂的畫麵,她僅是這般思索起來,對於阮七娘的怨恨便不禁多到想要將這個愛慕虛榮的女子用力撕碎的衝動。
可是,她知道自己還不能這麼做,因為沾滿了鮮血的雙手,是無法握住那份極致的溫暖,不單是如此,就連所謂的天譴和懲罰都難以幸免。
為了這樣的女子而讓自己一無所有,顯然是極為不值得的做法,而她也不願輕易放棄這種讓她心醉的熱度,於是在她不情不願之下,她最終還是選擇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