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漫長的,但不知何時會終結的等待卻是令人難熬的,而阮七娘麵對的等待便是後者,即使如今的她生起了火,稍稍溫暖了自己的身體,她還是覺得寒冷,還是覺得時間流逝了太慢。
阮七娘沒辦法回到蘭軒閣,也沒辦法離開這處空曠之地,她隻有不停地等待,不知是喜悅還是悲傷的結果。
這樣的時間不知持續了多久,久得讓她看到了日升和日落,一天天地過去,每時每刻都重複著相同的生活,無法改變這種讓人煩悶的空虛,也無法驅散這種讓人無助的寂寞。
這時的阮七娘才真的明白了偽裝心裏的感受,換做她是偽裝,她也會想要將真身徹底消除,這樣她就可以徹底拋下了這種不知何時會結束的生活,真正開始屬於自己的精彩。
隻是她還不想放棄自己的人生,因為她還有著自己貪戀的東西,那便是他溫暖的手,和他溫柔的聲音,然而她還能再聽得到嗎?
阮七娘想到這個問題,心裏便是止不住地泛起陣陣苦楚,也就在此時,她聽到兩個極其細微的聲音,那是兩個人朝著這邊緩緩而來的聲音,一個自然是腳步聲,而另一個則是輪椅搖動的聲音。
她知道,她的等待有了結果,於是她停止了繼續思索,抬起頭看著朝著這邊緩緩而來的兩個人,她的偽裝和她最愛的宋玨。
阮七娘剛開始見到的是宋玨,看他的氣色比曾經好了許多,而他離開了竹林仍是沒有任何影響,便很快明白了他的身體有了明顯的好轉,她對此自然是很開心,然後她就看到了她的偽裝,以及偽裝和宋玨彼此相握的手。
她剛要露出的笑容終於還是徹底消失,她隻是緩緩站起了身,道:“看起來,事情已經全部辦好了,這麼一來,也就不再需要我了。”
她的偽裝似是明白了她內心的傷痛,臉上不禁露出了最為喜悅的笑容,握著宋玨的手始終都不曾鬆開,道:“阿玨,我就說嘛,我的偽裝的確是一個特別好的存在,即使我給她灌輸了那麼多次的精力,她還是極為聽話地服從我的話,我說讓她待在這裏,她就隻能待在這裏,聽話地就像是一個沒有意識的傀儡。因此,你就不要多加擔心了,還是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想想完成了一切之後,我們的未來會是什麼吧。”
宋玨的目光並沒有停留在阮七娘的身上,他隻是看著她的偽裝,笑得是那麼溫柔,語氣也是極其寵溺,道:“好,你的話,我怎能不聽?既然我看到了你的偽裝是安好的模樣,我也就放心了,那麼我便離開了,你自己保重,要好好照顧自己。”
她的偽裝聽他這麼說,明顯流露出了不舍的情緒,拉著他的手不讓他走,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我也知道我的要求有些無理取鬧,但你要理解我的感受,我是多麼不想讓你離開,而我是多麼想讓你陪在我的身邊。阿玨,你能抱一下我嗎?我想最後感受一下你的溫暖,可以嗎?”
對於阮七娘的要求,宋玨從來都不會拒絕,他伸出手抱住了她,許久之後才漸漸鬆開,看著她眼裏流露出的憂傷情緒,道:“我也舍不得七娘,因為讓你待在這般危險的環境裏,我也不會真的放心,否則我也不會塑造一個偽裝來保護你。但我必須要離開,因為我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去做,為了我們美好的未來而努力。所以,別擔心我,而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擔心,知道嗎?”
她的偽裝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陣陣暖意,還有那些無論如何都無法抑製住的情感,心裏的喜悅和滿足不禁越來越多,她的目光不禁投向了站在另一處的阮七娘,眼裏竟是滿滿的得意神色,直到宋玨真的離開了,她的得意依舊沒有任何減輕。
她來到了阮七娘的身邊,止不住地歎息了一聲,道:“看吧,阿玨根本不知道待在他身邊的人是誰,他還以為那個人就是你呢。所以啊,願賭服輸,乖乖地將你的一切都交給我,讓我徹底變成你吧。七娘,你說,好不好?”
她的偽裝這麼說著,雙手便不禁伸向了阮七娘的臉龐,阮七娘麵對她的心情隻是十分平靜,或許是因為已經猜出會有這樣的結果,而她也恰好看到了沒有任何意外的結果,她徹底死了心,便也就漸漸放棄了掙紮,任憑她的偽裝開始剝奪真身的一切,隻是她卻並沒有等到。
沒有意料之中的酸痛之感,也沒有無法抗拒的疲憊之感,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沒有受到任何傷害,莫非,她的偽裝在關鍵時刻忽然反悔,不想要她的性命了?還是,她的偽裝被誰忽然阻礙了她的行動?
阮七娘的思索並沒有持續多久,她的雙手便被一種特殊的溫暖而漸漸包圍,她當然能懂這是牽著自己的人是誰,原來他是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站在遠處的她才是真正的真身,而那個站在他身邊的人隻不過是一個偽裝,一個因為她而存在的傀儡。
阮七娘從來都不會輕易哭的,可是這一次眼淚卻是如何都抑製不住,或許是因為多日待在空曠之地產生的諸多孤獨和落寞,或許是因為如今的她實在太怕失去,以至於她的心變得十分脆弱,尤其是這段時間以來,她需要管理蘭軒閣,思緒難免會變得複雜,而她漸漸也有了患得患失的感覺,在沒有人的夜裏,在沒有人的地方,她都會過分地思念他。
這種感覺本就不受控製,而時間一長也慢慢失控,使得她看到剛才的那一幕,竟忽然有了絕望的情緒,因此她才不會想到要去反抗,因為她已經失去了繼續下去的希望。
可是,他卻在此時忽然出現了,就好像是那日獻身之時,她以為會來的人是蕭陌離,那時的她也曾有過絕望的念頭,也是因為他的忽然出現,讓她的人生起了某種重大的改變,讓她可以擁有幸福美好的生活,能夠讓她漸漸放下那些煩憂,真正全身心地設想一個他和她的未來,度過他和她的所有歲月。
她不禁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便是一個極其熟悉的臉龐,那是她最為心愛的他,而他也正在看著她,瞧著她不斷往下滴落的淚水,伸出手輕輕擦拭,濕濕涼涼的觸感在他的指尖不停蔓延,他不禁感到了陣陣心痛,道:“七娘,你為何要放棄?難道,你真的對我沒有信心嗎?難道,你真的覺得我已經分辨不出真實的你究竟是如何?難道,你真的認為我會輕易放下對你的情意嗎?不會的,我不會放開你的,即使是那些讓人心碎的曾經,我都不曾想過要放棄你。”
阮七娘聽著這些話,卻是哭得更為傷心了,道:“可是,我知道你該要放下我的,如果你被多餘的情感束縛了前行的步伐,從而又是一次重蹈覆轍,那麼你我存在的意義又會是什麼呢?你的隱忍,我的偽裝,豈不是毫無意義嗎?阿玨,我該怎麼辦?”
這是阮七娘第一次問出這樣的問題,過去的她從來都不會這般迷茫地失去前行的步伐,也不會過早地失去所謂的希望,可是如今的她卻根本找不到該要去的遠方究竟是何處,即使踏上了這條未知的旅途,也依舊還是看不見眼前的光亮。
宋玨自然聽出了她言語之中的迷茫意味有多濃,他知道她的改變都是因為自己,因為自己太過於縹緲的未來,而變得漸漸找不到屬於自己的遠方,這樣的阮七娘已漸漸失去了她的光芒,儼然是一個為愛所累的普通女子,而這卻是她本該有的模樣。
宋玨隻是將她擁入懷中,待得她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才緩緩開了口,道:“七娘,你知道我為什麼明知那是你的偽裝,卻還要跟著她來到這裏嗎?因為,我很清楚,如果我及時趕到,你就會沒命的。你利用了你的偽裝實在太多次,她早已有了自己的意識,也不斷開始吞噬你的全部。我不會任由她這麼傷害你,因此我無論如何都要來到這裏,否則我豈不是要一直活在內疚和心痛之中?”
阮七娘知道他定然看到了剛才的那一幕,她沒有開口反駁過一句,這使得他想要說下去的話,也不知該如何繼續,他知道她的內心依舊十分難過,隻好說了一些勸慰的話,道:“七娘,你不要難過,畢竟你會那麼做,也全都是因為我,如果你的心裏依舊如此難受,你就伸出手來用力打我吧,或是直接罵我幾句,隻要你能開心,我是不會在意這些的。”
阮七娘沒有打他,也沒有罵他,隻是安安靜靜地待在他的懷裏,許久之後才輕輕地說了一句,道:“阿玨,我累了,我能待在你的懷裏,靜靜地睡一會兒嗎?等我的偽裝太久,等你也太久,我不禁有些累了,好想要這麼靜靜地待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哪怕是一會兒功夫也好。阿玨,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