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玨在美瑤的麵前忽然昏迷不醒,這是美瑤完全意料不到的情況,她不禁喚了他幾聲,可是他卻沒有任何回答,她伸出手放在他的鼻息之間,驚覺他已經沒有呼吸,難道他真的因為毒素蔓延,就這麼結束了自己的性命,結束了自己的人生?
美瑤還是不願接受這個事實,道:“怎麼可能呢?這不會是真的,你不會就這麼死的。因為,你不可能就這麼輕易地放棄。那可是你最愛的七娘啊,你怎麼忍心離她而去呢?”
然而,等了很久,都沒有得到宋玨的任何回複,她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所見已成事實,就在她心灰意冷地準備提起腳步離開,卻聽到在另一個地方,有一個人對自己有了回答,道:“美瑤,我沒有死,我在這裏。”
美瑤循著這個聲音的方向緩緩看去,卻恰好看到坐在輪椅上的宋玨待在不遠處的竹林裏,眼裏不禁流露出諸多驚訝,當他注意到她的視線,他緩緩地點了點頭,道:“是的,美瑤,你沒有看錯,我的確還活著。你剛才瞧見的,不過是我的影子,一個我用秘術偽裝而成的假象。”
他說完了這句話,便搖動著輪椅往別處而行,美瑤不禁跟上了他的速度,走在他的身後,許久都沒有聽他繼續多言什麼,不禁開了口,道:“你要帶我去哪裏?”
宋玨沒有立即開口,隻是搖動著輪椅朝前而行,到了一處才停下了繼續前行,道:“便是這裏了。美瑤,你把手伸給我,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美瑤或許已猜出了他所指的人究竟是誰,她將自己的手放於他的手心,隻見他緩緩閉上了雙眼,嘴裏呢喃著一句她根本聽不清的咒語,過了許久,她的周圍忽然閃現出了一種特殊的藍色光芒,待到這種光芒完全退卻,一個人忽然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其實他也不能算是人了,他已經是一個沒有實體的靈魂。
美瑤看到了他,眼裏便不受控製地滑落下來,道:“昀鴻,是你嗎?你不是已經……為什麼我還可以看到你呢?”
這個靈魂不是別人,正是楚昀鴻,他看著坐在輪椅上的宋玨,眼裏似是染上了一層陰霾,道:“這都是因為陌玉的緣故,是他用自己的秘術將我的靈魂寄居在這片竹林裏,讓我的靈魂得以受到大自然的修複之術,有朝一日可以重返人間,重新站在你的身邊,和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美瑤顯然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她的心裏滿是疑惑,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有些想不明白,宋師傅,你能對我說說嗎?”
宋玨沒有開口言明什麼,他隻是搖動著輪椅往遠處而行,這意思很是明顯,是想給她和楚昀鴻單獨相處的時間,她對於他的舉動不禁有些動容,道:“這樣的人,難怪會讓七娘念念不忘,即使被蕭陌離設計忘卻,她還是能夠再度想起,因為他的確有她值得動心的緣由。”
直到宋玨的身影再也看不見了,美瑤才將自己的視線轉移到了楚昀鴻的身上,她想要伸出手撫摸他的臉龐,卻發現她碰觸到的僅是一片毫無實質氣息的虛無,這時的她才意識到了,自己和他真的是陰陽相隔。
她不禁黯淡了目光,剛停歇些許的淚水又緩緩落了下來,道:“昀鴻,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當我知道那些所謂的真相,我的心裏便會止不住地痛。昀鴻,你為何不告訴我?你可知道,即使如今的我還好端端地活著,我都是生不如死啊。因為,我明明是你最愛的人,卻根本無法真正了解你的苦衷。昀鴻,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吧。”
楚昀鴻知道她無法觸碰自己,而自己也無法再觸碰到她,但他仍伸出手,緩緩伸向她的臉龐,似是想要擦拭去她臉上的淚水,但他卻知道那是一種徒勞無功,他眼裏不禁流露出了諸多痛苦,道:“美瑤,你不必對我說對不起,該說這一句的人是我。我設想好了全部,也將蕭陌離的蘭軒閣徹底摧毀,但我卻唯獨摧毀不了自己的心。”
他說著這些,便看到美瑤怔怔望著自己的眼神,他的心不禁更痛了,道:“如今的你知曉了我的苦衷,可是我寧願你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因為,我不願看到你這般痛苦,這也就是為什麼,陌玉一定要讓七娘忘記他們之間的過去,因為他不願看到她痛苦、難過,他希望她好好地活著。”
美瑤聽了他的話,卻是搖了搖頭,道:“若是可以做到忘卻,那就不是所謂的真情,而是一時興起的沉迷。七娘能夠憶起宋師傅,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她愛他了。因為太愛,所以不忘。即使他將記憶完全封存又能如何?有緣的人,從來不會因為這些阻礙而分開,相反隻會越來越愛。”
楚昀鴻知道她說的並沒有錯,於是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畢竟他可以停留在人間的時間並不長,而他能夠站在她的麵前,時間也不會太久,他需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將一切都告訴她,讓她趕快離開這裏,千萬不要再過來了。
因此,他牽起了她的手,說是牽,其實也有些勉強,因為兩人的手隻是略微重合了一些,並沒有半分觸碰在一起的感覺,可她還是盡量貼合著他的手,想象他的手是那麼溫暖,想象他的溫柔如初,她的心裏便會慢慢增添起了一種難以言明的幸福。
兩人選擇了一處較為偏僻的位置坐下,美瑤對這裏其實不能算是特別熟悉,因此她不禁開了口,道:“這裏是哪裏?你選擇這樣一個地方,是要對我說什麼嗎?”
楚昀鴻看著一臉疑惑的她,道:“你不是很想知道,陌玉究竟做了一些什麼嗎?我可以告訴你,他要做的,絕非你想象中的那般簡單,而他的身體其實也沒有你想象中那般虛弱,隻不過如今的他沒辦法顯露自己的真正實力,因此他才要偽裝一個假象,蒙蔽你和七娘,因為他隻有這麼做,才會讓蕭陌離真的相信,他已經是一個毫無用處的殘廢,此生也隻可能這麼活著,對他的警惕之心也會因此減輕些許。”
美瑤靜靜地聽著他的話,眼裏不禁流露出了一些欣喜,道:“這麼說,他的心裏已經有了完整的設想?那麼,他是從何時開始計劃好這一切呢?”
楚昀鴻並沒有因為她眼裏流露出的欣喜而感到喜悅,相反他的情緒隻是越來越悲痛,道:“那是兩年前,他的雙腿再也站不起來的時候。那時的我雖然有過朦朧的記憶,知道這一切是我做的,但我始終都不知道他早就清楚自己會有這一劫,他是心甘情願承受這一切的。”
記憶倒退到了兩年之前,那時的宋玨坐在馬車裏,漸漸意識到了自己中毒的事實,而老爺子的情況顯然比他還要糟糕,他不禁迅速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可是他的準備終究還是趕不上命運的急速轉變,他不禁還是受到了毒素的反噬,在自己還有一點模糊意識的時候,忽然遭受到了最為猛烈的痛楚,他沒有睜開眼睛去看那個人是誰,但他的感覺十分敏銳,他已經聽出了楚昀鴻時斷時續的呼吸聲。
楚昀鴻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意識,這是宋玨第一時間明白的事實,那時的他顧不得自己的雙腿已是摧殘到何種地步,他隻是伸出手緊緊抓住了楚昀鴻的衣袖,好不容易積聚起了一些力量,灌輸入了楚昀鴻的體內和心裏,道:“你不是答應過我,絕不可能成為蕭陌離的幫手嗎?可是如今的你又在做些什麼呢?昀鴻,你醒一醒,這並不是最初的你。”
他運用自己的力量不斷地複蘇楚昀鴻原本的心,可是他體內的毒素已是蔓延至了巔峰,如果再不去將自己的力量抵禦這種蔓延的趨勢,他很快就會立即死去,然而他卻沒有停止,而他的努力終究有了回報,楚昀鴻的意識漸漸清晰起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紅色,還有他滿是血汙的雙手。
這時的宋玨才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再也沒有多餘的力度去抓住楚昀鴻的衣袖,無力地滑落在了一邊,臉上也全是疲憊的神色,道:“昀鴻,你能恢複過來,真是太好了,這樣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楚昀鴻這才發現自己雙手上的鮮血是來自誰的,他不禁後退了好幾步,道:“這究竟是怎麼了?陌玉,你怎麼滿是鮮血?而我為何也沾上了這些?”
宋玨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做任何事,自然也就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說什麼話,但他還是強撐著自己,一字一句地開了口,道:“昀鴻,我現在的狀態很不好,因此我所說的話僅能說一遍,希望你能認真記下,千萬不要輕易忘記。”
或許是因為說上這些話耗費了他的體力實在太多,他的氣息不禁有些不穩起來,他勉強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不適,盡量還可以運用自己的力量,再去說一些話,道:“第一,你回到蘭軒閣,定然會受到蕭陌離的重視,你需要做的,是完全聽從他的話,按著他的安排行事,讓你殺誰,你就去殺誰,絕對不能有半點拒絕的意思。”
他停頓了片刻,看著認真在聽自己所言的他,道:“第二,務必打探出蕭陌離現如今的主人究竟是誰,我想他之後的狀態裏已經不會再純粹地聽從相王爺的命令,他的背後一定還有別人相助,想辦法查出這個人是誰,不過我想這段時間定然會很遠,關於這一點,你可以慢慢告訴我,這不急。”
說了那麼多話,他的意識不禁開始了渙散的跡象,但他強忍著這種不適,繼續說著他要楚昀鴻做的第三件事,道:“第三,偷偷地在蘭軒閣周圍的樹木上用筆做好記號,我需要將蘭軒閣的力量全部圍困在一處。這三點,希望你務必記住,否則我定然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