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七娘的恢複過程並不算太慢,一個是因為她的體質本就不是最虛弱的,另一個則是因為宋玨調配的湯藥恰好是對症下藥,因此,僅是過了兩日,她便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不會虛弱得時時躺在床上,通常情況下,她可以陪著宋玨一起摘菜,一起聊天,也同樣可以和他一起去看望對兩人有著深刻意義的老爺子。
宋玨坐在輪椅上,看著墓碑之上的名字,許久之後僅是輕輕地念了一句,道:“老爺子,我和七娘來看你了。”
阮七娘給老爺子上了三炷香,隨後頗為誠懇地開了口,道:“老爺子,謝謝你能夠一直陪伴陌玉,即使是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仍是不忘給他一份新的希望。這份恩情和掛念,恐怕我下一世才能好好回報您了,但願您在天上可以保佑陌玉,保佑他永遠幸福安樂。”
她說完了這些話,便給他叩了幾個響頭,似是回想起了過去的往事,眼裏不禁流露出了一絲惆悵,道:“其實若是要提起老爺子,恐怕我要說的話還沒有陌玉來得多,畢竟您總是遠遠地觀望著我。我明白您當時知曉我和陌玉在一起的時候,為何會猶豫的心思,因為我的身份,也因為我想要的東西有很多,名利、權勢、地位,這便是我當初想要的全部。那時的您,一定以為我是一個隻注重愛慕虛榮的女子吧。”
她說到這裏,便是無奈地笑了笑,道:“其實我仔細想了想,也是覺得您的想法是有道理的。我確實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子,因為那時的我總覺得隻有抓住這一切,才算是給天上的娘親有一個滿意的交待。過去的那些日子,太苦、太難熬,不知何時可以真的走出那個囚牢,可以帶著娘親一起離開阮家,我拚盡了全部,也試圖去改變所有,但終究還是鬥不過大火的無情吞噬,鬥不過有人故意這般為之。”
宋玨聽到了這一句,本能地擰起了眉,道:“七娘,莫非當年阮家失火並非天災,而是因為有人故意想要毀滅了這一切嗎?”
阮七娘轉過頭看著他臉上的神情,她伸出手撫上了他的手背,道:“嗯,我也算是因禍得福,因為蘭軒閣的一場大火,我記起來了過去的一件事情,也許還真是一種難得的緣分吧,我竟然知道了是誰將阮家無情地毀滅,關於這個人,我們可是太過熟悉了。”
宋玨聽著她的話,不禁顯得有些震驚,道:“怎麼會是他?那時的他可沒有那麼多的本領啊,他怎麼可能會做到這一切呢?”
阮七娘隻是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我隻清楚蕭陌離不單是你的宿敵,也是我的仇人。為了能夠將他徹底消滅,我會不惜一切代價,甚至還可以用那種手段去接近他。他不是很喜歡我的嗎?把我捧成了天上地下都絕無僅有的特殊,為的不就是想讓我心甘情願地聽從他嗎?我可以聽他的,隻要將他徹底消滅,我就算是值了。”
宋玨雖然有想過讓她回去,也想過讓她探聽蕭陌離的真實想法,可是聽到她在此時完全說了出來,心裏依舊是痛到了極點,他很恨自己為何無法好好保護她,每一次都要讓她身臨險境,他不禁哀痛地閉上了雙眼,任憑她停頓了片刻,又繼續說了下去。
阮七娘接著所說的內容便是一個,那便是相信,她慎重地斟酌了一番自己的思緒,緩緩開了口,道:“老爺子,我知道您定然會說這個決定是多麼冒險。兩年前的蕭陌離已是十分厲害,如今的他更是擁有了另一種特殊的本領,他會忽然沒有任何意識地殺人。這是不是很不尋常,或許還可以說得上是已經走火入魔了?我想這一切的功勞多半都是出自您的手筆吧。”
宋玨緩緩睜開了眼睛,接下了她的話,沉聲地說了下去,道:“若要做到走火入魔,除了修習之時的過度急躁,便是他修習的內容並不合理。我知道老爺子定然會給他一本畢生心得,並且在那時就告訴了他,給我的這一本是假的。然而,從如今的角度來看,老爺子撒了謊,他給蕭陌離的版本明明就是有了明顯的篡改,所以蕭陌離無論如何去練都是錯的。”
阮七娘聽著這些,不禁黯然地點了點頭,道:“是啊,老爺子的良苦用心,他所付出的一切,都是源於一個‘愛’字。他是一個好人,隻可惜命運卻讓他不得善終。”
宋玨牽起她的手,讓她站了起來,道:“他確實死得很慘,但是他卻並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一切,而我也不會後悔認識他,因為如果不是他,我根本就無法存活於這個世間。”
阮七娘握緊了他的手,語氣雖然顯得十分柔和,卻是那麼堅定,道:“所以,為了他,我們都該努力,哪怕是為了這一切真的將命賠了進去,我們都不該後悔的。”
宋玨知道她話裏的意思,他也已經想好了接下去的安排,道:“放心吧,七娘、老爺子,我知道自己接下去應該做什麼了。七娘,你扶我回去,我有話要對你說。”
阮七娘輕輕地應了一聲,陪著他一起回到了小木屋,她來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遞給他,道:“陌玉,你要對我說一些什麼?”
他的雙手接過茶杯,慢慢飲了一口,道:“是有關於你回去的一係列打算。七娘,我想聽聽看,你的所謂計劃是什麼?如果這其中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我可以加以指正。”
阮七娘不過是哦了一聲,取了一個凳子坐在他的身邊,道:“陌玉,你這是還在糾結我適才說過的一句話,你是不想我用那種手段接近蕭陌離,對嗎?”
宋玨將茶杯放於桌上,隨後伸出手將她從凳子上忽然抱起,瞬間她便待在了他的懷裏,她自然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會用如此霸道的行為對付她,而他雖然對於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太滿意,卻也臉不紅心不跳地用力抱緊了她,裝作自己剛才根本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不過他的語氣倒是有了某種警告的意思,道:“你也知道,我這是在糾結?”
阮七娘依舊還是哦了一聲,感受著他熟悉的溫度和懷抱,倒是有些不想鬆開他的意思,她的臉上染上了一絲紅暈,道:“放心好了,我也不過是說說,我知道分寸的,不會讓他真的害了我。”
宋玨低下頭看著她臉上的紅暈,卻是忍不住歎息了一聲,道:“我怎麼知道,你說的和做的會不會是一樣,如果你真的這麼做了,我在這裏也救不了你啊。”
阮七娘抬起頭看著他眼裏的惆悵,纖細的手指勾勒著他的唇畔,道:“我知道你的心裏在想什麼,不過呢,你可比他長得帥多了,而且你還是我的夫君,身和心都是你的,我再如何去做,心裏想的依舊會是你。你看啊,就算是我失去了過去的記憶,對於你的印象依舊會有模糊的輪廓,當再一次看見了你,便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不是因為我太過於思念你,早已將你視為生命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此我才會那麼舍不得你呢?”
宋玨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她立即製止了,她的手指依舊撫摸著他的臉龐,不知道為什麼,隻要看著他,即使什麼都不去做,僅是這般靜靜地看著他,靜靜地將他映入自己的腦海裏,心裏便會覺得止不住地幸福,她真是太愛他了,愛得她早已放不下他了。
阮七娘不斷重複著她的舉動,到了最後,眼角不禁流淌下了一滴淚,淚水滴落在了他的手上,聲音也顯得莫名哽咽起來,道:“陌玉,我舍不得離開你。”
宋玨看她如此難過,不禁抱緊了她,眼裏寫滿了諸多的責備和悔恨,道:“對不起,七娘,都是我不好,身為你的夫君,卻連最為基本的保護都談不上,每一次都讓你身臨險境。七娘,我實在是有些痛恨起這般無能為力的自己。”
阮七娘看著他如此自責的神情,趕緊搖了搖頭,道:“陌玉,你千萬不要這麼說,這並不怪你。待我回去以後,我定然會找一個機會好好探明解藥究竟在何處,若是可以,我再……”
宋玨很快便說出了拒絕,道:“七娘,你若是這麼做了,定然會讓他心存戒備。我不想讓你受到傷害,若是連你都無法再陪在我的身邊,那麼我籌謀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阮七娘卻是絕對地堅決,道:“陌玉,你不想讓我受到傷害,我也不想讓你再經曆如今的這一切。我想老爺子定然也不願意你這般活下去的,他希望你好好的,至少不會因為毒素的蔓延而阻斷了未來要走的每一步路。另外,我還要弄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多少事情,有多少是我所不知曉,但我必須要知曉的事情。陌玉,你沒有辦法阻止我的。因為,我已經決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