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1章 熟慮

對於璟冉郡主忽然而至的愛慕之情,蕭陌離剛開始是一種全然無視的態度,因為他始終都覺得這種轉變實在太快了,前一刻還是對自己充滿鄙夷情緒的郡主,後一刻卻變成了一心為他的女子,這樣的迅速除了讓他吃驚,他更覺得這是一個陷阱,一個試探他的新招。

蕭陌離知道相王爺始終都不信任自己,故而表麵上來看他是十分忠於相王爺,對於相王爺交待的事情,他從來都是照辦無誤,絕無半分推辭的念頭,他的小心思也更是從來不放在明麵,僅是置於暗處,置於自己所管理的蘭軒閣裏。

因此,對於相王爺三番兩次派人請自己過來,為的不過是給自己的女兒璟冉郡主解憂,他當然是覺得難以置信,他的提防確實是有道理的,今日不同於往昔,若是在過去,以他的俊朗容顏引誘諸多的少女心甘情願地為他付出一切,這是可能的事情,然而現如今的情形是,絕不可能,因為他的容顏已經被毀,無法再複原了。

額頭上的那道永不會消除的傷疤,總是觸目驚心地印在他的腦海裏,曾幾何時,他對於自己的皮相是極度自信的,因為若不是他的皮相太好,映雪郡主也不會千裏迢迢地來到縣城找到自己,繼而讓自己有了一個新的機會,一個新的人生。

他很清楚皮相的重要性,因此他總是十分小心翼翼地保護著這樣一個特殊的資本,可是他的努力卻在那一天徹底摧毀,契機是相王爺投來的茶杯,真正的實施者卻是已經遠離這個世間紛擾的老爺子,和待在一方天地裏隻能靠悲哀的輪椅度日的蕭陌玉。

對於摧毀這個特殊資本的三個人,蕭陌離的心裏充滿了足夠多的恨意,盡管這其中的一個已經入土為安,另一個是苟延殘喘地活著,還有一個更是他如今還惹不起的角色,但他的恨意卻並沒有因為這些而減少,相反竟是越來越多。

如果是不知道老爺子葬在何處,他倒真的很想將這個始終和自己不對盤的蕭家長輩從墳裏挖出來,鞭屍三千隻為讓自己的恨意得以緩解些許。

如果是已經知曉蕭陌玉的秘術永遠都不可能再施展,如同一個可笑的殘廢過一日算一日,他倒真的很想立即就找出他如今身在何處,無論是輕微的鞭打,還是不斷的折磨,他都可以忘卻幾分和阮七娘做著親密歡愉的時候,她的心裏似是有意,又似是無意的抵觸。

如果是知道自己現如今還無法擺脫相王爺這根好不容易得來的橄欖枝,並且還找不出相王爺的真正缺點,也沒有達到比相王爺還要高的巔峰,他倒真的很想給予相王爺最為沉重的打擊,為了自己永不會消除的傷疤,為了自己永不能再用的資本,為了自己奮鬥了許久卻有了消散氣息的蘭軒閣。

他的恨意有很多,但他從來都不會直接地表現出來,他仍是保持著最為柔和的笑容,既掩去了他埋藏於心的欲望,也盡可能地讓他們掉以輕心,以為自己也不過是如此而已,這是他的計,也是和他們日夜周旋的慣用把戲。

他知道這種把戲對於那兩個極其精明的人,效果其實並不大,但他仍是固執著運用這些把戲,隨著時間的悄然流逝,有些事情也慢慢發生了改變,除了他們對自己的態度有所改觀,他對於他們的利用因素也在不斷加大。

相王爺和璟冉郡主不會明白,當蕭陌離確定好了蕭府的具體位置,並開始真正開始建立的時候,他們的命運就已完全掌握於他的手裏,從那時起的每一時每一刻,他們就注定了終會為他付出一切的可能,因為蕭府的存在已將他們的福澤漸漸轉移至另一個人的身上,成為另一個人不可或缺的一種能量。

正因為如此,相王爺原本十分健康的身體忽然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突變,身體狀況竟是一年比一年差勁,本來可以掌控住的局勢慢慢有了傾斜的跡象,他變得無力和疲倦,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自然會過多地利用蕭陌離,然而他卻從來都不知道,這恰好就是蕭陌離想要看到的結果。

接觸更多的人,才可以接觸到更多機會,這始終是蕭陌離秉持的一貫原則,他既然可以攀上相王爺這根橄欖枝,自然也可以攀上更多的有利枝條,過去確實是相王爺一人獨大的局勢,可是如今卻不是這樣了。

這幾年相王爺的身體越來越不好,曾經依附於他的官員,甚至是一直支持他的左相都有了些許猶豫的念頭,原因自然很簡單,因為始終病殃殃的皇帝已經有了明顯痊愈的跡象,麵色也越來越紅潤,他離開了曾以為自己終會相伴一生的床榻,將衣飾都穿戴整齊,便徑直提起腳步,出現在了朝堂之上。

這樣的忽然到來,驚訝了朝堂之上的所有大臣,而他開口說出的話語也是擲地有聲,唯有皇帝才能擁有的威儀,道:“今後,所有的朝政國事,都交由朕親自處理。相皇弟管理事務確實太費心費神,看他的身體如此欠恙,朕這個做皇兄的看著也是極度不忍心,還是讓他好好地待在府裏休養生息吧。各位大臣,你們說呢?”

還能說什麼呢?如此韜光養晦的皇帝,是他們平生都未曾見識過的,在相王爺的身體出現異樣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地奪了他的權,皇帝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生氣了,因為相王爺的威懾力已遠遠超過了他,這種現象可不好。

並不是他不想放棄這個始終坐著的皇位,如果有一個人的賢能和政績確實能做到讓他信服,他倒是真的很想做一個甩手掌櫃,整日裏頗為悠閑地看書賞花,過著相對寧靜、安逸的生活,可是始終都沒有這樣一個人,就連相王爺也不是他看中的人選,因為他的野心實在太多。

這也難怪,相王爺的起點本來就比他好,模樣好,身體好,受百姓的愛戴,受大臣們的賞識,也比他過早地接觸到了朝堂的大事。

這樣的一個人,若是成為坐擁天下的君王,本來就是一種實至名歸,然而父王卻並非如此打算,他最終選擇自己,出乎相王爺的意料,也讓他頗感意外。

他很想知道父王為何如此選擇,父王便給了他一個理由,原來他的疾病自始至終都不是什麼先天性造成的,而是相王爺的母妃穆淑妃假借撫養之名,在他的飲食裏下了慢性毒藥,這種毒藥並不會很快致命,而是慢慢地侵蝕你原本康健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造成始終無精打采、病體纏身的假象,這樣她的孩子相王爺自然會在眾皇子裏脫穎而出,成為最是光鮮亮麗的存在。

父王一直都很奇怪於他的身體為何會差到這般地步,他貴為一國之主,需要記住的東西有很多,但每個孩子出生時的模樣,他還是可以記得一清二楚,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肉,他當然對於他們一視同仁,也因此他覺得自己的不對勁,因為剛出生的自己很是健康,哭聲也是最為洪亮的。

父王沒有記錯,他深信這其中必然有著某種特殊的緣由,然而他始終都尋不出什麼結果,不是因為他調查的路線出現了明顯的偏離,而是他調查的本就是一個錯,他調查了那麼久,卻是遲遲都不曾將心裏的懷疑放在那個時常微笑的溫婉嬪妃,他確實疏忽了一個最為關鍵的一點,那就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穆淑妃表麵上是溫婉的,實際上卻是城府頗深的,她從一開始就步好了一個天大的局,為了能讓自己的孩子當上擁有一切的君王,不惜將毒手伸向尚在繈褓之中的他,讓原本健康的他一下子變得虛弱不堪,讓原本備受矚目的他一下子變得可有可無。

如果不是父王始終堅持不懈地想要找出真相,或許父王還有他,都會一直被她的假象而蒙在鼓裏,好在這一切最終都讓父王全部查明,而他為了保護自己,也是為了多年以來的愧疚,他將皇位傳給了自己,並且還暗中請了諸多的名醫來為自己解毒、醫治本就已經羸弱不堪的身體。

就是因為知道了這個理由,他對於相王爺或多或少的崇敬一點點地消耗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忌憚和不信任,於是他開始暗中調理自己的身體,盡量做到小心翼翼地避開相王爺的約束,也繼而在這一段時間裏慢慢積聚起了自己的力量,那是可以徹底摧毀相王爺的力量。

密謀了那麼久,也準備了那麼久,該是時候主動出擊,因為他的力量已經不容小覷,更何況相王爺如今的權勢極不穩定,隻要幾個微妙且恰到好處的舉動就可以瞬間土崩瓦解。

皇帝想的當然不假,自從身體痊愈的自己出現在了朝堂之上,這些大臣們的心思就變得十分複雜,本身就是保守派的一些重要大臣皆是紛紛站出來,欲意皇帝的龍體康健實屬國泰民安的祥瑞之兆,皇帝龍威大振必將推動整個國家的未來變得更加繁榮富強。

那些站在相王爺這一邊的大臣原本就有些猶豫,看著此刻朝堂之上的風向有了明顯的變化,這些見風使舵的大臣們也紛紛開始為自己的日後打算,站於他這一陣營自然便是最為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