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瑤這麼想著,就注定自己不會再去沉淪楚昀鴻給予的柔情,盡管表麵上還是極度配合,嘴裏也時常溢出那讓她羞澀的低吟,但她仍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因為她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世人皆是醉,唯有她獨醒,一切的往事她都記得,這就是她的勝算和籌碼,不管未來有多麼凶險,她都要努力讓阮七娘記得過去,讓楚昀鴻重拾最初的自己,所以她必須要舍棄一些東西,這樣她才可以盡全力地保護自己要愛的、要護的人。
一夜的纏綿到底是讓美瑤有了困意,待在楚昀鴻的懷裏便沉沉地睡去了,看著她熟睡時的模樣,楚昀鴻的眼裏寫滿了諸多眷戀,似是想起了什麼,下意識地將她擁得更緊了,他禁閉著雙眼,似是對於自己,又似是對於她,輕輕地說了一句,道:“對不起。”
盡管是輕微的三個字,但其中的含義卻不一般,楚昀鴻知道她不單是身累了,心也累了,或許是因為她自己,但更多的還是因為他。
隻有到了夜裏,他的思緒才是最為清晰的,到了白天,他又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一個嗜血的惡魔,一個任人無端利用的刀刃,這樣的局麵在兩年之前就已經形成,每天都會重複相同的戲碼,到了今日,已經整整兩年了。
兩年的時間,他與虎謀皮,失卻最初的自己,隻為尋找一個最佳的時機,伺機完成蕭陌玉、老爺子都未完成的一件事,將蕭陌離從這個世間徹底消除。
這是一件極度凶險,也極度隱蔽的計劃,當他被蕭陌離三言兩語就蠱惑了,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踏上沿著蕭陌玉離去路線而行的這條路,他就知道,自己和過去再無瓜葛,至此便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傀儡,一個被蕭陌離無端利用的傀儡。
他知道這麼做,一定會讓很多人誤會,不單是蕭陌離、蘭軒閣的所有美人,也包括了他此生最愛的女子,美瑤。
兩年的時間,他轉變成了另一個自己,而她卻依然沒有變,還是那個心思縝密的她,在蘭軒閣裏依舊保持著她一貫的原則,她不會過多地奢求什麼,也不會過多地越權,既然深知她的存在是一種平衡,那麼她就安分守己地詮釋這樣一個角色。
她是特殊的,從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他就知道她和其他的青樓女子有著極為明顯的天壤之別,她不爭不奪,一心為著自己病重的娘親,即使真的有了不堪的經曆,她都會咬咬牙挺過去,因為她的娘親還需要她照顧,因此她不能輕易倒下。
她也是聰慧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都精通,尤其是她的一手好字,當她拿著那張寫有“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的宣紙,悄悄遞到他手裏之時,又帶著女子慣有的羞澀和某種期待,他就知道自己已經慢慢地開始了心動。
後來確實也是動了某種念頭,他竟破天荒地想要將她從青樓裏贖出,可是天不如人願,他終究踏上了和她不同的路。
曾幾何時,他都以為自己和她注定會錯過,然而上天對他還是厚待的,在蘭軒閣裏,他們不期而遇,盡管一個是教坊師傅,一個是寧姬美人,但他們的緣分還是有了開花結果的可能,隻不過是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罷了。
當自己選擇了這樣一條讓她意想不到的路,他和她的緣分便結起了一層薄薄的紗,表麵上看起來並沒有任何異樣,但實際上卻是一切都變了。
美瑤似是有意,又似是無意地開始疏遠自己,盡管這是不想讓她自己在蘭軒閣裏顯得過於特殊,盡管她以前也是這般隱藏自己的心思,但當她對自己回眸之際,仍是會湧現出些許的柔情,雖然不過是一瞬的功夫,卻足以說明她的心裏仍是對他有情。
然而如今呢?他知道剛才做著親密愉悅的時候,她雖然表現得很是沉迷,可是心思敏銳的他仍是察覺到了她的言不由衷,她在給自己演一出戲,是一出根本不想讓自己輕易發覺的戲。
她要做什麼,他的心裏很是清楚,左不過就是運用自己的所能,盡全力地恢複阮七娘的記憶,以及讓他回到最初的狀態。
他很心痛她的轉變,可是,他卻無能為力,正如同她要去做許多事情,他也一樣,蕭陌玉倒下了,老爺子也倒下了,所有可以對付蕭陌離的人都被無情地摧毀,然而,他卻還在這裏。
盡管自己是多麼微不足道,不會秘術,甚至有的時候還會被蕭陌離設計蠱惑,他也無法做到如蕭陌玉那般深知蕭陌離的想法,更何況現在的蕭陌離和過去已有了極其明顯的差別。
他比過去行事更絕更狠,也正式踏入了皇族交際圈中,相王爺對於他的態度已有了全麵的改觀,明知他的手裏還有一個蘭軒閣需要管理,卻仍是定期派人交待給他一些事務,有些是關於相王爺的,有些卻是關於相王爺的女兒璟冉郡主。
早前就有一則傳言,說是兩年前的一天,蕭陌離來到相王府本是要彙報給相王爺有關事務的具體進展,恰好在花園裏遇見了璟冉郡主,璟冉郡主本來對他並沒有什麼好印象,始終覺得他就是一個獻媚邀寵的狂妄之徒,在相王爺不經意間的言談之中,她也十分自然地聽到了這樣的訊息,所以她對於這樣一個人是極度厭惡和反感的。
可是也不過是一天的功夫,璟冉郡主忽然對於蕭陌離有了完全不同的態度,不再是充滿敵意和不屑,眼裏慢慢地有了某種若隱若現的情愫,那是對於他的愛戀一點點加深的跡象。
以至於到了後來,縱然相王爺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也會派人去請蕭陌離過來,為的不過是緩解自家女兒的相思之苦。
當初知曉璟冉郡主喜歡蕭陌離的事實,相王爺自然是震怒不已,一方麵是覺得蕭陌離的能耐和行事都過於詭異,他的想法也始終猜不透,這麼多年對他若即若離的態度,便是覺得他並不如表麵上所說的那般忠心,甚至可說得上是小心思頗多。
另一方麵就是覺得璟冉郡主的眼光實在太低,或許蕭陌離的能耐確實很高超,畢竟是無人可以領會的神秘特質,本來這其中也確實帶有一種無法言明的感覺,然而這都是上不得台麵的東西,若說是在過去,一個人擁有這種特質便可成就一段輝煌,那是極為可能的事情。
然而如今,麵對一個已經覆滅的家族卻始終不聞不問,甚至是不屑一顧的處境,有些事情注定已經不能和往日再相提並論,這一點蕭陌離不可能不會想到,所以他隻能依附於自己,隨後借著自己的這根橄欖枝一點點地往上爬,隻有讓自己站到最高處,不利的局勢才可以徹底翻盤。
正因為相王爺早已覺察出了蕭陌離的野心,所以對於璟冉郡主如此愛慕蕭陌離,心裏始終都有著抵觸的念頭,畢竟是自己的小女兒,聰慧伶俐又深得他心,如此寶貝的孩子怎能收到奸邪之人的無端引誘和侵害?
然而,當他想要阻止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設想和實際有著明顯的偏差,璟冉郡主確實有過愛慕蕭陌離的想法,可是她卻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的決定,並非是一時興起的衝動,而是想替他試出蕭陌離的真心到底有多少。
男人的皮相多麼優秀,對於她而言不過是一種可供欣賞的無聊消遣,畢竟和貞長公主和映雪郡主的淒慘教訓還依舊擺在她的眼前,她的心裏對於男子有種極為深刻和敏銳的認識,那就是長得越是好看的男子,心思便越是深沉叵測,如果這個男子不單長得好看,還會甜言蜜語哄人開心,那麼他的危險值也就達到了無數倍。
這個世上從來就不會存在什麼心裏沒有奢望的人,他之所以那麼待你,一定是覺得你的身上有什麼是他想要得到的,為了能夠實現自己的所願,哪怕是讓他身臨險境,哪怕是讓他備受苦楚,他都不會有半句怨言,隻因為他有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為了這一切,他都可以忍。
當她第一次知道蕭陌離的名字,她就知道他便是這樣的一個人,有勇有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失卻自由也在所不惜,他這麼做無非是有求於相王爺,想借著相王爺的權勢得到自己想要的。
與其說是自己愛慕他,更不如說是兩個人達成了某種共識,璟冉郡主可以給他更多的權勢,助他更快地實現自己的所願,而他也可以給她更多的柔情,助她更好地詮釋這份看起來極度完美的琴瑟和鳴。
所以,相王爺聽到了這些以後,便沒有再阻止她的意思,相反通過自己這條捷徑,讓自己的女兒更快地籠絡到蕭陌離,為的不過是試探出他這麼多年的所謂真心,究竟是真的一心一意,還是假意為之的虛偽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