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9章 決斷

阮七娘這麼去想,並非無的放矢,而是對於如今尚不明朗的局勢,心裏生起了一種莫大的擔憂,如果蕭陌玉是因為看不見羅盤之上的光芒而感到諸多不安,那麼她的憂慮更多的還是出於大局的角度而產生的一些看法。

遲遲沒有聽到蕭陌玉的話語,而他的眉頭始終擰著,她緩緩地開了口,道:“陌玉,你這般去想也是徒勞無功,不如回到蘭軒閣吧,隻有離他越來越近,有些事情才能看得更加透徹。我們如今得到的消息很不及時,有時竟是模糊不清,讓人無法辨別其中的真偽,若是以這種或有或無的姿態去麵對蕭陌離,勝算還真是有些不可觀。所以,我們還是應該去看看。”

蕭陌玉剛才一直在慌亂和不安的情緒裏徘徊,等他回過神來,才驚覺自己竟弄痛了她的手,盡管她對於自己的痛隻字未提,但他仍是保持著一分歉意,然而聽到她的最後一句話,本能地覺察出了一些什麼,道:“我們?”

阮七娘的想法很肯定,她極為平靜地點了點頭,道:“對,我們。除了你,還有我。”

蕭陌玉很快便否定了她的這個想法,道:“不行,你不能去。七娘,你有孩子,不能長途跋涉地走路,也不能憂心這些瑣事。”

阮七娘知道他會不同意,但她的態度很堅決,道:“陌玉,請不要將我和一般女子相同看待,我不是她們,我不會任由自己的夫君在外受著風險,自己卻躲在他的身後,借此獲得那些短暫的寧靜。況且,即使你離開了,我在家安胎也不會放心的,等你前腳剛離開這個家,我便會跟著你的步伐,一直跟著你。”

蕭陌玉明白她對於自己的情意很深,然而在他的心裏,卻極度心儀和內疚於她的堅強和隱忍,她這種從小就培養而成的心性,到了婚後,也一直存在著,靠著他,和不靠著他,其實分不出所謂的差別,但是她對於自己越來越重的依賴,他卻是能夠深切地感覺出的。

他隻是搖了搖頭,道:“七娘,你聽我說,你還是留在家裏。畢竟,蕭陌離的目標始終都不是你,而是我。如果你留在家裏,就不會受到任何危險了。”

阮七娘對於他的這種看法,卻是有些不認同,道:“不會有危險嗎?不可能的。蕭陌離的目標不單是你,也有我的一部分因素。他喜歡我,而且想過要徹底征服我,他的這種想法,你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不會放棄你,也不會放棄我。我們都是他的目標,而他也同樣是我們的目標。如果我不出現,他就不可能做到分心。隻有他的心思漸漸偏離軌道,你的計劃才會實施得更加滴水不漏。”

蕭陌玉從來都刻意避開這個話題,始終都不曾正視過蕭陌離喜歡阮七娘的這個事實,然而經她今日這麼一提及,這件事情又再度重回了他的腦海裏,想到蕭陌離曾借著他的名義引誘了阮七娘,他的心裏便會覺得十分難受,道:“不行,七娘,你不能去,絕對不能去。”

阮七娘瞧著他極為痛苦的眼神,目光也似是閃現出些許淚光,道:“陌玉,我知道這件事情是你心裏最大的傷痛,這何嚐不是我的痛苦?他借著你的名義,騙了我,直到我後知後覺地明白到這一點,他已經得逞了好幾個夜晚。該是怨我自己糊塗,竟問都不問一句,就糊裏糊塗地著了他的道。可是,這又能怨得了誰?造成這一切的人,並不是別人,而是我自己。我比你更恨他,所以隻有看著他真的死在我的麵前,我才能安心。陌玉,就讓我去吧,好不好?”

蕭陌玉看到她竟然哭了,趕忙伸出手擦拭去了她的淚水,將她輕輕擁入懷裏,心裏的慌亂不禁越來越多,道:“七娘,不哭、不哭,我懂,我都懂。你不要哭,是我不對。”

隻是幾句話,當然不能讓阮七娘的眼淚輕易收回,她的淚水還是在不停地掉著,平時的她並不怎麼多愁善感,但是成了孕婦的她,哀愁的心思竟是比之前多出了不少,往常不會輕易掉下來的淚水不知怎麼就落下了許多,連她自己都明顯抵擋不住這份突如其來的哀愁,隻是不停地掉著眼淚,任憑蕭陌玉怎麼勸慰,她竟是半點都聽不進去,還是在哭,不停地哭。

或許,阮七娘是真的有些疲倦了,也或許,她是真的過慣了安穩的生活,她的哭泣除了蕭陌玉不肯帶自己離開,更多的還有對於自己的本能日漸生疏的一絲隱憂。

等阮七娘慢慢平息了自己忽然而來的這種情緒,時間已經過去一大半,她知道因為自己的緣故,他已經耗費了太多,她不是不感到歉疚的,深深地痛恨自己本該是勸慰他的,怎麼變成他勸慰起自己來了呢?

阮七娘趕緊將這些情緒隱藏於心底,再一次開口問了他,道:“陌玉,你的決斷是什麼?”

蕭陌玉知道自己始終都拗不過她,而且她的脾氣也十分倔強,若是強行讓她待在家裏,等他真的離開了家,她肯定二話不說地尾隨他的步伐而行,若是沒有他的嗬護,她一個人行走在路上,萬一發生了什麼未知的危險,那該如何是好呢?

如果是之前,蕭陌玉倒是不會去擔心阮七娘這麼做,但是如今她的處境已經不一樣了,她是他的妻,她有他的孩子,她不能受到任何傷害,她經曆了那麼多苦痛和悲傷,此刻應該好好地擁有自己美好的生活,安安穩穩地一直生活下去,而不是陪著他始終擔驚受怕,為著尚不明朗的局勢,而賠上自己無辜的性命。

所以,蕭陌玉在知道自己無法讓阮七娘回心轉意,便也就隻好點頭同意,但是他也有一個要求,道:“我可以帶七娘離開,不過我希望七娘能始終待在我的身邊,哪裏都不準去。如果心裏有什麼想法,也要及時和我說,隻有等到我同意了,你才能那麼做,不能一意孤行。”

阮七娘知道這是他的最大讓步了,既然他肯帶上自己,她也就沒有再提多餘的看法,點了點頭,道:“好,我聽陌玉的,我哪裏都不去,如果心裏有什麼想法,一定會立即和你說,等你同意了,我才去做,絕對不會一意孤行的。如此,可以嗎?”

蕭陌玉到了此刻也隻能無奈地歎息了一聲,道:“若說不可以,也都難了。七娘,你可要想好,和我踏上這條路,或許是一條不歸路。我們目前這般寧靜美好的生活會消失一陣子,也可能會永遠消失,而我們如今的處境也並不是十分可觀,盡管從楚昀鴻寄來的書信裏提到,如今絕大部分的勝算都掌握在我們的手裏。可是,這個事實究竟準不準確,還是一個不小的難題,如何給予蕭陌離更為沉重和有效的打擊,也是我反複思索終不得解的問題。這樣的處境,你還要跟著我嗎?”

阮七娘聽了這話,卻是笑著撫摸起了他的臉龐,道:“說了那麼多,怎麼還問七娘這種問題呢?你難道忘記了,我是你的妻啊,是一直會陪在你的身邊,永遠都不會分離的妻。不管今日或是明日的局勢究竟是什麼,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我們還要好好地孕育這個孩子,讓他茁壯成長,成為我們彼此的依靠呢。”

蕭陌玉看到她臉上的笑容,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道:“是啊,正是這個道理。我怎麼能忘記呢?七娘,我真的是太幸運了,竟會得了一個這般好的妻。”

阮七娘聽他這麼說,臉上也露出極為自豪的神色,道:“那是自然,被陌玉看上的七娘,怎能是一個差得離譜的女子呢?我當然要好上數百倍,才可以擁有這般好的夫君呀。”

蕭陌玉看她如此得意忘形,心裏的煩憂也不禁消卻許多,伸出手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蛋,道:“你呀,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我真是拿你沒有任何辦法了。好了,我們早點睡吧,既然我們心裏的想法都是一致的,長期觀望還不如主動出擊,明日我們便離開。”

阮七娘輕輕地應了一聲,笑道:“好,我聽你的。陌玉,你也收拾收拾,明天還要趕路呢。”

蕭陌玉聽了她的話,也隨之應了一聲,點了點頭,瞧她極為安然地躺在床上,等著自己,他也不再多想其他,站在書桌前,將書桌上的一切都擺放在了它們原先的位置,當他觸及到了放於一邊的羅盤,剛要將之擺放回去,卻見羅盤忽然泛出了些許光芒,起先光芒隻是十分微弱,到了後來竟是越來越耀眼,他不禁顯得有些激動,但他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仍如往常一般冷靜,道:“老爺子,今夜你要和我說一些什麼?”

然而,讓蕭陌玉沒有想到的是,回答他的並非老爺子,而是他的對手蕭陌離,而蕭陌離的語氣也是極為冷靜,甚至比他還冷靜百倍,他說:“阿玨,多日不見,你最近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