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莫青珂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一天。在商宮美麗的禦花園中,商國冬日清澈淩冽的寒風遠遠的吹過來,穿過禦花園中層層珍貴的喬木花樹,吹到紅綢圈起的場地中間,吹起場地中間那個紅衣少年的衣袍邊角。他手中握著烈火一般的美麗弓箭,直直的指向自己。即使是所處的地勢偏低,可是少年的氣勢卻一點兒也不減,隔了老遠,莫青珂也能感受到少年烈火一般的激情。
那也是童烈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一天。莫青珂坐在高台上,聽到自己近乎挑釁的言辭,愣了一下神,她的眼睛眨了兩下,毫無預兆的就綻放出一個清淡的笑容。她的聲音就像她的人一樣清淡溫潤,她說:“我,為何要與你一爭高下?”
烈兒後來回想起來,才漸漸發覺,自己當時確實是太欠考慮。就像是生怕機會跑掉,自己竟然毫無準備的就衝上前去,企圖吸引那個人的注意力,也許就是因為自己的主動,才讓她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吧。
不過,不管日後如何,當時的烈兒意氣風發,並且完全沒有意識到莫青珂是女兒身。麵對莫青珂雲淡風輕的淺笑,烈兒尷尬了不到一個眨眼間,便立即昂首朗聲回答道:“在下心儀劉綾公主已久,想必珂少也對劉綾公主有些意思,自古以來美人配英雄便是天經地義,珂少何不與我對戰一場,以男人的方式來決定勝負呢?”
“哦?”莫青珂聞言下意識的看了劉綾一眼,烈兒的話雖然看似有理,可信度卻不高。且不說莫青珂與劉綾公主隻是初次見麵,就單單是看劉綾公主的意思,烈兒與她也不過隻是朋友而已,一下子當著眾多侍衛的麵將話說得這麼明白,就算他真的喜歡劉綾公主,這樣張揚的個性也沒有任何好處。劉綾的臉上滿是震驚,莫青珂隻瞄了一眼便轉過頭對上烈兒的目光。
童烈,十五階以上武師,使用武器為烈火弓。童族管製森嚴,烈兒武力的階層莫青珂並不清楚,但是根據大概推測,肯定是在莫青珂之上,再加上童族拙荒夫人用過的烈火弓,自己這樣上去,絕對不是對手。莫青珂暗自思忖了一下,右手輕動,袖中的法杖忽然滑入手中,莫青珂手心握住法杖的一端,同樣雙腳蹬地而起,白色的法氣在腳下氤氳成形,托著她慢悠悠的落到烈兒的對麵。
“好,那在下就跟童烈少爺比上一比!”莫青珂從容篤定,對上烈兒的氣焰囂張,一紅一黑站在一起,這才有人發現,桃花塢的珂少竟然比童家的童烈少爺低了半頭多,可是畫麵卻還是和諧的緊。
兩人各退了幾步,烈火弓向來是遠攻武器,而法師自然是遠攻行業,兩個人都知道要拉開距離才好展開優勢,竟各自站在了對角線的一角。
先有動靜的是烈兒。烈火弓當先舉起,烈兒食指和中指勾住弓弦,小小的武力輸出在烈火弓上形成兩支纖細漂亮的烈火箭羽,未經停頓便輕盈迅速的衝了出去,直奔莫青珂的方向。烈兒這兩箭十分刁鑽,並未瞄準莫青珂的身體,而是左右包抄,讓她無法挪動身體,就在兩支箭羽剛剛發出的時候,烈兒便舉起烈火弓,第三支箭直指莫青珂的胸口而去。
轉而看莫青珂就要從容的多了。莫青珂自知不是烈兒的對手,隻當是陪著莫童童或者桃花塢中的眾桃花使者比試,已是抱著必輸的心態,手中乳白色的法杖輕輕舉起,放在胸前,隻簡單的開了一層防禦。要打贏自然是不可能,但是莫青珂跟隨莫童童多年,經常跟比自己階層高很多的法師、武師比試,雖然輸掉是必然的,但是在這些曆練中,莫青珂也漸漸的掌握了很多巧妙地小技巧讓自己不會輸的太難看。
莫青珂甚至都沒有催動法杖,隻是站在原地靜靜的等待。左右兩支箭羽夾擊,莫青珂陡然彎下身去,身子不偏不斜,下身半蹲,上身卻猛的向後折過去,正好躲過了烈兒發過來的第三箭。這完全不是借助法氣,而是單純身體的靈活反應,麵對烈兒的烈火弓,那張童族鎮族武器烈火弓,莫青珂的反應實在是不可謂不快。
第一回合,倒是烈兒落了下乘。莫青珂甚至還沒有使用法氣,隻是簡單一躲,便讓過去烈兒的兩次攻擊。劉綾公主不知兩者之間的階層差距,隻是單純看去,便心下覺得莫青珂要比童烈少爺更勝一籌。
烈火弓的速度一向是烈兒十分自信的,被莫青珂就這樣輕易的躲了過去,烈兒心中也瞬間生了好勝之心。烈兒換了姿勢,三指搭上弓弦,不同於先前的試探,這三支烈火箭羽粗壯有力,烈兒顯然是輸出了不少的武力。
三支箭,三個方向,直奔莫青珂的心口、腹部和小腿。不知這次莫青珂又該怎麼躲?烈兒唇邊蕩出一絲笑意,這次他總該用法力跟自己抗衡一番了吧?
誰知莫青珂居然還是沒有動用法力。在烈兒自信滿滿的目光下,莫青珂的身形忽然模糊了起來,她右手中的法杖仍然牢牢的擋在胸口前麵,迎著烈兒的方向,莫青珂向前跑了幾步,忽然足下生風般橫向瞬移了半米的距離,竟然硬生生的把三支烈火箭羽讓了過去。
烈兒不禁心中憤恨。明明眼前這個人的法力比自己低上好多,明明比自己弱了好多,可是偏偏自己費了力氣發出的箭羽就會那麼簡單的被他躲了開,就像是滑膩膩的泥鰍,雖然一用力就可以捏碎,可是偏偏就在用力的前一秒,就被他溜掉。
童族的長房小少爺什麼時候吃過這種鬱悶,烈兒恨不過,也上前幾步,這次沒有拉弓弦,烈兒把烈火弓當成了刀劍,直接就朝著莫青珂的脖頸之間劈過去。
冬日的風清冷中帶著花香,揚起了烈兒跑動的時候帶起的衣袍邊角,竟像是一隻浴火的鳳凰般絢麗。莫青珂看著烈兒的架勢,終於皺了眉。擋在胸前的法杖第一次發出乳白色的光芒,薄薄的一層法氣噴薄而出,纏繞了莫青珂周身,襯上她一身墨色銀邊的衣服,竟然像是神仙般飄逸。
法氣輸出之後,莫青珂的速度更快,輕巧的後退幾步拉開兩人的距離,閉眼,眉心處一個短小粗壯的法箭凝聚成形,等到烈兒還有半米距離的時候猛然發出。這麼多年過去,莫青珂最拿手的,還是用法箭攻擊。
烈兒整個人撲過來,想要躲過法箭已是不可能,手中烈火弓轉變方向橫著劈下來,擋住了法箭,卻也失了打擊莫青珂的最好機會。而那支法箭,隻是輕輕的點在烈火弓上便悄然消失,莫青珂竟然搞了個空城計,那支法箭隻有最外層的殼子,裏麵都是空心。烈兒心中暗罵,這個珂少太刁鑽,也太小氣,東躲西藏一點兒都不像個男人。
再抬頭,莫青珂已經離得老遠。手中的法杖高高舉過頭頂,一團法氣凝聚在法杖的頂端,烈兒眯著眼睛看過去,竟然有些像天上那顆模模糊糊的太陽。烈兒忽然靈光乍現,單膝跪地,擺出了一個後羿射日的姿勢對著莫青珂那團法氣就拉開了弓弦。
這個舉動不止是把莫青珂嚇了一跳,也把劉綾公主和周圍的侍衛們都嚇了一跳。法師在凝聚法氣的時候最怕被打擾,若是這時候被打斷,凝聚好的法氣很容易失去控製爆炸,到那時,倒是與法氣最接近的法師最容易受傷。看到烈兒的動作,莫青珂第一個反應便是將頭頂還沒凝聚好的法氣扔出去,但是,一個念頭忽然出現在腦海中,讓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烈兒不遲疑,一箭利落射出,正中莫青珂頭頂的法氣團,伴隨著劉綾公主的一聲尖叫。
莫青珂的法氣還沒有凝聚完成,烈火箭羽剛一接觸,便毫不意外的炸開了。濃鬱的法氣瞬間便籠罩了莫青珂周身幾米的空間,將莫青珂從大家的視線中隔絕開來。
全場寂靜。烈兒有些愣神的向前走了一步,緊緊盯著法氣彌漫的那一團,心中忽然有些失落,他,不會就這樣死了吧?堂堂桃花塢的珂少,難道就這麼不堪一擊?
當然不會,莫青珂隻是忽然想起了上一次與莫南亦的對峙,那一次,她就是被這樣濃鬱的法氣給籠罩住了,外麵的人都看不到自己的動作,自然也就無法防備。這時處在法氣中心的莫青珂正在集中精力凝聚法氣,之前的爆炸莫青珂早就防備,趁著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莫青珂一步踏出法氣團,手中的法杖激射出一枚耀眼明亮白色法箭,直直射向烈兒的小腿。
烈兒猝不及防,竟然被打個正著,雖然隻是小小的法氣箭羽,卻還是讓他的小腿疼痛不已。就在烈兒皺眉看過去的時候,莫青珂另一隻手中托著的一顆乳白色的法氣團也進入了他的視線。他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又凝聚了一次!
烈兒來不及拉開烈火弓,法氣轉瞬即至,烈兒直接掄起烈火弓擋在前麵,武力全數輸出。這才是真正對峙的時候,莫青珂並沒有鬆開手,全身的法氣都凝聚在這隻手上,不斷地輸出。烈兒的階層實在高出莫青珂太多,盡管之前莫青珂用巧勁消耗了不少,卻還不是他的對手,剛一正麵衝突,莫青珂便感覺自己已經敗下陣來。
烈兒的武力渾厚有力,碰撞之下,還未堅持多久,莫青珂便擺手道:“童烈少爺手下留情吧,在下認輸了!”
烈兒看到莫青珂從法氣團中走出來,心中已是十分驚喜,之後的對峙完全是身體自己的反應,這時莫青珂如此大氣,毫不扭捏的認輸,烈兒便立即收了烈火弓,眯了眼笑道:“珂少果然是好涵養,即使是輸了,也輸得如此漂亮。”
“是童烈少爺手下留情了,”莫青珂力竭,勉強笑了笑,湊近了小聲道,“既然童烈少爺贏了,那麼,在下便不與童烈少爺爭搶劉綾公主了,在下先行告辭。”
“哎——”看到莫青珂轉身欲走,烈兒竟有些心急,急忙叫住,卻想不出要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