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烈兒的疏忽,兩個人的行駛方向發生了一點點小小的改變,所以他們便來到了這個預期之外的雪崩村——商國邊境上的一個小村落。
不得不說的是,這個雪崩村實在是小到了一個很誇張的程度,但是村子中的村民們生活到是十分富裕。這裏的居民們全部都是戍邊將士的家人,由國家來負責生活補貼,雪崩村外的雪崩峽穀,也就是烈兒和童彙之前看到的高大雪山,那裏盛產商國最有名的一種茶葉,冰茶。所以就近生活的雪崩村人便占到了很大的天時地利。
然而,有這樣得天獨厚的優勢,雪崩村中居民卻十分稀少的原因隻有一個,那便是童彙之前想到的,這裏經常發生雪崩,十分的危險,如果不是戍邊的將士們駐紮在這裏,他們的家人們是絕對不會願意住在這麼危險的地方。
了解到緣由的童彙不禁有些懊惱,原本還在心裏悄悄慶幸上天保佑讓他們避過了亂花陣,卻沒想到還是來到了一個危險的地方,這大陸上怎麼會有這麼多危險的地方呢,真是讓人時時刻刻都放鬆不下來。
很顯然,烈兒沒有想的那麼複雜,因為在剛剛聽到冰茶的時候,他的思緒便已經跑到了雪崩峽穀中去了。
烈兒曾經嚐過一次冰茶的味道,那還是在唐京的時候,冰茶采摘困難,千裏迢迢運到唐京,自然是昂貴無比,能夠喝到,也是沾了老師李謙的光。雖然味道早已經忘掉,但是兒時對於這種宮廷裏麵特有的東西,印象還是很深刻的,烈兒記得,自己一大口吞下了那杯茶的時候,李謙的表情絕對是心疼。
烈兒興致起來,便完全不聽人勸,一心想要立刻拖著幾個大袋子去雪崩峽穀裏采摘冰茶。為了小命著想,童彙當然不會由著他胡來,一個大金塊偷偷塞到村民的手心裏,暗示的眨眨眼睛,村民立刻心領神會。忙連聲解釋道:“村中今天出去采茶的村民都已經出去了,雪崩峽穀十分危險,如果走錯路,很容易引起雪崩,這位少爺不妨住下來,等明天大家再去的時候,您跟著大家一起去,圖個平安就好啊。”
烈兒心中主意已定,又怎麼會聽別人怎麼說,一意孤行偏要去,童彙連忙上前拉住:“老大,你不冷麼,咱們在草原上已經走了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這期間都睡在馬車上,多不舒服啊,好不容易有了人家,咱們休息一晚再走也不遲,是吧?”
看到烈兒臉色不善,童彙立即改口:“呃,那個,老大你看啊,這個雪崩峽穀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咱們要是一進去,沒有人引路,咱們又像剛才一樣胡亂走走錯了,到時候要是真的走到了什麼食人族之類的地方,咱倆可都回不去了,你要考慮清楚啊。”
這樣說烈兒要是都不揍他的話,這就不是烈兒了。果然烈兒直接上去給了童彙一拳,白眼一翻:“你想象力還挺豐富啊,食人族?我給你講的那個?你做夢吧,我是不是告訴過你那玩意兒叫童話,童話你懂麼,就是假的!”
不過對於童彙的觀點,烈兒還是有些認同的,他裹著被子下了馬車,哆哆嗦嗦的走到村民的麵前,彬彬有禮道:“您好,請問您家裏有沒有地方能夠讓我們兩個留宿一晚?”
村民估計覺得烈兒神經有點問題,驚恐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小心翼翼的瞄向童彙,在看到童彙輕微點頭的示意下,才開口道:“有,有地方,請,請進。少爺。”
後頭加的那句“少爺”絕對是村民的即興發揮,像這樣裹著被子的少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烈兒旁若無人的推開村民走進了房間,童彙苦著臉向村民詢問了後院的方向,牽著馬車從側麵繞到房屋的後麵,進了屋就看到烈兒泰然自若的躺在屋子正中間的一張大床上麵,之前裹在身上的錦被已經丟在一邊,原本疊好放在床頭的厚被子被烈兒拉到身上,還無師自通的掖好了邊角。
童彙有些啞口無言,隻好對著村民無奈的攤了攤雙手。有時候童彙真的覺得烈兒有些不懂人情世故,以為哪裏都是自己家的後院兒麼,這麼的隨便。可是偏偏,對於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比如在唐京的時候,烈兒的禮儀優雅到毫無瑕疵。
兩種行為他都可以駕馭的瀟灑自如,童彙完全不明白到底哪一種才是烈兒真正的態度。但是毫無疑問,現在的烈兒實在是有些太過了,這把主人家往哪兒放啊。
正當童彙打算上前把烈兒叫起來的時候,憨厚的村民忽然輕聲阻止了童彙,童彙不解的看向他,卻發現村民的目光落在烈兒一直戴在身上的一把鮮紅色的大弓——一把雕刻著漂亮而繁複花紋的巨大弓弩,毋庸懷疑,這樣的巨大弓弩就像大刀長劍一樣,都是證明武師驕傲身份的武器。這個村民顯然是看到了烈兒隨身帶著的弓弩。
村民戰戰兢兢的退出了房間,童彙聳了聳肩,坐到大床的一側,不愧是個有錢的村子,這張床做工非常精良,實木材質,厚實可靠。童彙舒展的沿著床邊躺下,正好和烈兒並排。原來烈兒沒有睡著,童彙甚至能夠感受到床隨著烈兒的抖動而顫抖。
童彙忽然覺得烈兒其實是一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小孩子,他有著很可愛的執拗和任性,以及小孩子一般的不懂事。
童彙用一條胳膊撐起自己的腦袋,側向烈兒的方向:“哎,你真的覺得冷嗎?明明這房屋的牆壁很厚實,而且火爐也很暖和,你把自己包的那麼嚴實幹什麼啊?”
烈兒閉眼皺著眉回答:“我很不喜歡寒冷的天氣,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天氣裏我總是覺得全身不舒服,連烈火弓都會隱隱約約的傳出不爽的感覺。”
“說的跟真的似的,”童彙嗤笑道,“你是不是怕冷啊,是的話就直說!不過話說啊,這裏確實比落霞山脈裏冷多了,咱們那兒就算是大冬天都沒有這麼冷的時候。”
“咱們那是落霞山脈,太陽東升西落的,即使再冷也能夠看到陽光,下雨下雪也擋不住落霞繞,可是你看看這兒,大白天的都看不到太陽,天空居然還是白色的,白色的!你看過白色的天空麼,不管是老宅還是唐京,我都沒有見過,天空居然有白色的!”烈兒說著說著就火大起來,把沒有看到亂花陣的憤怒全部都發到了雪崩村頭頂白色的天空上去了。
童彙眨巴眼睛,看到烈兒生氣的樣子,竟然覺得幾分好笑。平時的他可從來不敢覺得自己老大可笑,可是童彙這會兒膽子有點大,竟然真的笑出了聲。
烈兒掀開被子一腳踢進童彙的懷裏,成功的看到童彙捂著腹部像蝦米一樣弓起身體,惡狠狠的威脅道:“阿彙我發現你最近膽子很大啊,居然敢笑我?笑,笑啊,我讓你再笑!”
烈兒用的力氣不是很大,童彙窩著身子躺了一會兒,竟然有了幾分困意。畢竟這一個月在草原上,最辛苦的除了拉車的馬兒,就是駕車的童彙了。烈兒晚上睡在車廂裏的時候,童彙還要負責保護馬車和馬兒不受到負鼠群的騷擾,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比較像樣的睡覺環境,覺得困也是理所當然。
童彙翻了個身拉起烈兒扔在一邊的錦被給自己蓋上,閉上眼睛就立刻進入了甜蜜的夢鄉。反而是烈兒,整天在馬車裏麵坐著躺著醒了睡睡了醒,這時候躺在平穩舒適的床上,卻沒有了睡意。
聽著童彙的呼嚕聲逐漸的均勻平穩,烈兒靜靜的呼吸了一會兒,佩戴在身上的烈火弓靜靜的躺在身側,讓烈兒覺得無比安心。烈兒手中握著弓背,深深地刻痕觸感明顯,指腹輕輕拂過花紋,就有一種古老的感覺迎麵襲來。
童族的始祖童氏拙荒夫人用過的烈火弓,傳承了幾千年,經曆了無數個使用者,現在傳到了自己的手中。它見證了童族中許許多多優秀武師的誕生和消亡,甚至有一次,那是幾百年前的一次,族中的一位長老帶著烈火弓去了亂花陣,然後便數月沒有了消息,就在大家都以為那位長老隕落了的時候,這把烈火弓卻又神秘的出現在了童族的政峪裏收藏烈火弓的架子上麵。這一度引起了童族的恐慌,所以族籍中對此記錄詳細。
烈兒就是了解到那一段曆史,所以才非常想去亂花陣看看,不僅是去看那個著名的亂花陣,更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意念,烈兒始終覺得,亂花陣與烈火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而他或許可以在見到亂花陣之後解開自己心中的謎團。
不管怎麼說,有可能。
可是這個想法卻被莫名其妙的阻斷了,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烈兒心想,自己總有一天是要去亂花陣看看的,因為,烈兒低頭看了一眼手心裏的烈火弓,它一直呼喚著亂花陣,它想去,既然他現在是它的主人,那麼他便有義務帶它去。他已經到了商國,還怕沒有機會再去一趟沒蹄草原麼?
讓烈兒更加堅定信念的一個原因便是,紅葉大陸上一直有傳聞,亂花陣是拙荒夫人留下來的法陣,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作為童族的後輩,烈兒無論如何也必須去一趟,他絕對不相信拙荒夫人會允許自己留下的法陣傷害自己的族人。
至於現在,烈兒想起周圍的溫度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引起了身旁童彙一聲輕輕的囈語,烈兒剛剛舒展下來的眉頭又緊緊地皺起,這個破爛雪崩村,必須要快點離開才行,明天一大早,絕對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