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兩邊不知什麼時候被人安裝上明亮碩大的夜明珠,散發著柔和幽幽的淺綠色的光芒,在黑暗的襯托下,它們更像是懸掛在空中的星星。
她無意間瞥到牆上的內容,之前這石壁是光滑的,上麵沒有任何雕刻的痕跡,然而現在細眼一看,已經變成了壁畫,上麵雕刻的竟然是她和楚鳴從相識到相知再到相戀最後到如今的相依的點點滴滴!
她眸光微閃,神情動容,緩步走進那牆麵,用手輕輕的撫摸著上麵的每一塊凹凸。
她的神情,她的動作,她的眼神,都刻畫的栩栩如生,好像下一刻,那壁畫中的人都能活了一般,手指一直撫摸著,心中有種感覺都要滿了溢出來,讓她的眼睛也有些酸澀。
這麼靜止的壁畫,楚鳴到底花費了多少心思和時間來打造的?怪不得今晚一直不出來,大概就是在這裏忙活吧。
這甬道有多長,壁畫就蔓延的多長,到最後出口處,壁畫正好刻畫到他們今日的故事。
以後他們的故事,還漫漫無期,還有酸甜苦樂,還有,你儂我儂。念此,她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
目光看到台階,她踏上,之前在春季來,台階上都是青苔,現在到了秋天,青苔自然消失,那些藤曼幹枯下來的殘體,踩在上麵,發出清脆的“擦擦”聲。
依舊是碧綠的竹林,依舊是漫天的夜明珠懸掛,抬頭望去,感覺自己漫步到了雲端上,伸手就能摘下一顆星星美到讓人癡迷沉醉。
見到此景,她忍不住的驚歎,一如當初她初來這個地方的驚豔。
可憐楚鳴了,這般細致的場景,虧他想的出來。
“楚鳴,你還有什麼驚喜嗎,為什麼還不現身?”她呼喊,在林中漫步,此刻秋風襲來,吹動的在竹子上係著的鈴鐺輕響,分外的動聽。
出了竹林,她一眼就看到在木屋門口站的筆直的楚鳴,但見他一身墨色暗紋繡金雲長袍,青絲高束,手中竟然握著一支碧綠簫,在亮光的照射下,顯得剔透晶瑩,明顯就是貴重之物。
“跟我來。”楚鳴伸出手,對著對麵的夏統天開口。
夏統天輕笑一聲,朝他走去,將自己的手放於他大手中,而後被他緊緊握住。
楚鳴帶著夏統天繞道小木屋後麵,這個地方她之前沒有來過,如今一看,發現竟然是一座墳墓,墳墓前方並沒有墓碑,但是她就是知道,這是楚鳴母妃的。
“不是母妃,是娘親。”大概知道夏統天心底想的什麼,楚鳴開口糾正。
她不是皇上的妃子,是他的娘親。夏統天一愣,偏頭看著楚鳴側顏,在月光的襯托下,竟然顯得有絲淒涼意。
楚鳴他,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作皇子看待。她握緊楚鳴的手。
他帶著夏統天來到墓前,跪下,夏統天自然也跪下。
“娘,孩兒來了,但是這次孩兒不是一個人了。”楚鳴盯著那墳墓,並沒有她擔憂的頹廢之意,她這才鬆了口氣。
“娘,兒媳來看你了。”夏統天掙開楚鳴的手,將雙手合攏放於額前,認真的朝墳墓磕了三個頭。
“從今往後,楚鳴由我照顧,娘你可以放寬心,我會護他,愛他,念他,不離不棄。”
楚鳴勾起了嘴角。
“娘,安息。”他也磕了三個頭。
兩人起身,楚鳴牽著她的手來到小木屋前,他晃了晃手中的碧玉蕭。
“我為你吹一曲,你為我舞一支。”楚鳴笑,笑容中竟然多了幾分孩子氣的天真。
她還是第一次在楚鳴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不由得怔楞了,下意識的點頭,等反應過來,楚鳴已經開始擺姿勢了。
她嘴角勾笑,她的男人都拿出看家本領了,她怎麼也不能丟臉不是?
踏出腳步,迎著月光與秋夜涼風,她為楚鳴,跳出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支舞。
楚鳴的簫聲不是明快的,而是緩慢的,有種“清風明婉,離人低垂”的哀傷感。
聽一枕流雲,取一念輕紗,與霧白渺水闊處,聽天地,歲月,萬古,幽幽遠。不問風吟,不問雨落,一曲清風,贈與往昔。
而後他簫聲一轉,那哀傷曲調瞬間消散,變成“黃鶯輕啼,人蹤悄悄,芳草芊芊”的生機氣勢。粉紅探樓牆,苔痕印舊磚,有嬌羞人麵,映著他人桃樹紅妍,雲山萬千,知情隻有閑鶯燕。
夏統天自然順著他的簫聲起舞,每一次動作的變化就像桃瓣的盛開,讓人看見繁花似錦的春天。
而後他的簫聲又是一轉,忽如隆冬將至,寒風呼嘯,百卉在淩厲的風中凋殘,然而這種感覺不過一瞬,又變成之前的輕緩曲調,但是感情明顯的不同了。
浴一回月光,落兩肩花瓣,踏一回輕雪,得兩人相望。活著,走著,看著,同時也欣喜著。
他的簫聲,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激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回如情人間的呢喃細語,到此刻,已經變成了大海浩淼,萬裏無波,然而時不時的有遠處的潮水緩緩推進,漸近漸快,其後洪濤洶湧,白浪連山。
其聲壯,似鐵騎刀槍冗冗,其聲幽,似落花流水溶溶,其聲高,似風清月朗鶴唳空,其聲低,似聽兒女語呢喃。
到最後,一切歸於平靜,就像看到夕陽緩緩落入地平線,世界回歸夜的懷抱。
夏統天從楚鳴簫聲中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最後一個動作,竟然是蹲著以懷抱住自己的姿勢,宛如在母體內的嬰兒時期,尋求溫暖。
她眨眨眼,起身,結果剛起身就被人一拉,投入某人的懷中,緊緊相擁。
明明林中時不時的有鳥鳴叫,有鈴鐺晃蕩,有樹葉被風吹的“沙沙”聲,但是她的耳邊,唯獨聽見楚鳴急促的呼吸,聽見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聽見他在她耳邊的呢喃。
“阿天,我愛你。”
她咬了一口楚鳴的肩頭,順勢將他摟的更緊。
“你愛我,隻能愛我。”
楚鳴發出低沉的笑意,對於夏統天的霸道,他竟然還有點小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