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聯姻 帶血的婚紗

文瑾給她的禮物裏麵有個裝衣服的盒子,是她在香港一位十分有名的師傅那裏定做的衣服。她不去,由他們給她帶回來了。綢帶紮得十分穩固,連折痕都如一,沒人打開過,他們隻以為是她的衣服,她的衣服!

她笑起來。香港周師傅做婚紗最漂亮,她曾去他的店裏比量尺寸並且選了一塊金色的紗段。中國新娘穿紅,外國則是穿白,這兩種顏色她都不十分喜歡,總覺得是兩個極端的選擇,有黑色的話或許她會選擇黑色為自己做嫁衣!她選了金色,柔和卻璀璨的一種顏色,淡淡的金黃,奪目的金光。周師傅誇她身材好,以為是要做新娘子了趕著要把衣服做出來,她隻告訴他不急,等她下次去香港再去取就是了。她從來都有時間去等待,匆忙趕出來的不見得是最好的,她要慢慢來,一針一線的竭盡全力去縫製出來的才是上品。

周師傅手藝好把衣服做得十分合體,穿在她身上完美的勾勒出身體的曲線。她的更衣室很大,仿造葉赫的那一間在四周都安裝了鏡子。穿衣鏡前一襲金紗的她最是嬌媚的,她給自己梳了頭並且細細的化了妝,有一方紫色絲絨盒子裏麵是武田送她的生日禮物,他錯過了她去年的生日並且不知道今年有沒有機會再跟她一起過生日,今年她十八歲了,是個很重要的生日,他不會忘記當初對她的承若,她渴望有一把自己的手槍,曾在生日上許願要得到它,他承諾十八歲的時候送給她一把。他做到了,盡管是提前送的生日禮物——紫色盒子裏一把鑲滿寶石的手槍正是他送她十八歲的生日禮物。兩塊綠寶石分別鑲嵌在兩邊,中間密密麻麻的用鑽石寫出她的英文名“Vear”,槍裏麵沒有子彈,即便有她也不會選擇它來自殺,他送給她的禮物不舍得沾上血腥。

窗前有一方軟榻,米黃色的墊子襯著後麵酒紅的窗簾,躺在上麵十分舒適,把臉側倒窗外,外麵一片黑暗什麼也沒有,她卻像看到什麼似的靜靜的笑了。地毯是紅色的,窗簾也是紅色的,她的血同樣也是紅色的。細細的傷口在手腕上就像一條小蛇,血液順著皮膚慢慢勾勒出紋路綻放成一朵鮮豔的蓮花。看著自己慢慢被染紅的左手她笑了起來,一點不痛。心裏的痛早就被平靜替代,比起疼痛她更害怕寒冷,被遺棄獨自一人的寒冷!她累了,想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就又是另一個世界了!

夜風拂過窗簾,酒紅的布料隨風四起,寂靜裏是誰細細的腳步聲?櫻花的香味慢慢凋零,春天已經來了,黑夜裏什麼都看不見了!香港的夏天帶著幾分火辣,街道上到處都是花紅柳綠的顏色,上海式叫賣聲,北京的小吃,沿海特有的煲湯???融彙天南地北的特色,連海風也是熱情的。這樣熱鬧的地方,自然要有好心情,靜芝就是帶著好心情踏上回去的航船。前幾天接到通知。她的考試已經過了,手續也都辦好了,隻等開學。聽那口氣他們絕對想不到會有內地的學生考上那裏,英文還是滿分!嗬,簡直是笑話,那樣簡單的問題誰不會答?靜芝很滿意她在香港所受到的待遇,從到港那天就有專業人士陪著,住在最豪華的酒店,連考試的時候汽車都是在外麵等著的。她當然知道這一切是誰給她的,一種滿足感在心裏滋長,甚至在麵試時也不再回避他們的關係,她還記得在她用英文告訴校長“Heismyfiance”(他是我的未婚夫)時周圍羨慕的目光。

“靜芝小姐,東西都搬上來了”周明站在門邊說,這些日子他對她很照顧,當然也以為她一定是少帥夫人了。靜芝點點頭說:“那好,多謝了。”她朝窗外看了看,墨綠色的海水正濺起浪花,船已經開動了了,心中突然有幾分不舍,好歹住了三個月,也是有感情的,偏偏才熟悉就要離開。

周明何等人物,光看臉色就能猜到她在想什麼,當下安慰說:“再過一個月小姐就要來這裏讀書了,還怕看不夠?再說少帥也是經常來這邊開會的!”

後一句話讓靜芝紅了臉,裝著理頭發的樣子把臉捂著,說:“好了,我知道,這幾個月你也受累,回去我會在少帥那裏感謝你的。”她隻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的不安,連他都看出來了,那想必慕容昭也是知道的!她一下子頭大,靜下來仔細想想:他讓人送自己來報名,又處處安排周全,那些人肯定能看出些什麼來,回去難免要亂講,這樣他就該避嫌,可是並沒有,不但沒有還把自己的心腹安排給自己,那他心裏一定也是這樣想的。想到這裏,靜芝笑了起來。

他們下午就到了,周明執意要先去上海向慕容昭邀功,便請示靜芝說:“先去老太太那裏吧,少帥這幾天也在那邊開會。”靜芝正有此意,索性帶著行李先去上海,心想:反正自己家裏,這樣風塵仆仆的也沒什麼。一般香港大事件新聞都會轉到內地再登一次,她有點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慕容昭拿著那份報紙時的樣子,大概他不會想到自己會這樣輕易就答應他吧。

歐陽蕭居然在車站等著,顯然是周明先通知了他們,靜芝有點不好意思。歐陽蕭說:“先回家,母親還在等你!”靜芝點點頭,外麵一輛黑色汽車,明顯是她家的。

連著幾天在火車上睡,一碰到汽車柔軟的靠墊人就不由自主的感覺累得很。正要睡著,汽車突然抖了一下,歐陽蕭說:“老朱你仔細點。”前麵嘟嘟囔囔不知說了句什麼,靜芝隻覺得周圍氣氛變了,籠罩著她從未感覺到的肅穆,到底哪裏不對?說不上來。轉過頭,正對上歐陽蕭那張滿是愁容的臉,“大哥”她輕呼,歐陽蕭隻是把臉轉到一邊去,低聲說:“回去再說吧,累得很。”說完竟不再做聲。車廂裏一時沉寂,偶爾夾雜老朱的一聲咳嗽,她記得上次回來的時候還不是他開車的。

翠屏早在大門口等著了一起的還有服侍她母親的朱媽。歐陽蕭讓下人把行李搬進去,靜芝忙把他叫住,她思量著周明先過去了,待會兒一定是有車來接她,索性就把行李留在車上,免得搬來搬去的浪費時間。翠屏說:“二小姐先進屋,太太正等著呢!”

她母親在房裏念無聲佛,朱媽說:“二小姐回來了。”靜芝輕輕叫了聲娘,過了好久,她母親才點頭示意朱媽出去。

房子是朝南的,八點多的太陽照在紅木家具上細細的能看見灰塵。佛龕上一座白玉觀音還是去年中秋節下屬送到帥府的賀禮,過年候慕容昭帶到上海特意讓周明送來給歐陽夫人的見麵禮。靜芝遺憾他沒能陪她一起來看母親,從葉赫回去的時候隻是在上海小小逗留了一陣派馬超將她母親和哥哥請到外麵一起吃了頓飯而已。名義上是朋友會麵,歐陽夫人眼睛裏已經將他看作自己的女婿,對靜芝也格外親熱了一些,歐陽家的家教從來不許小姐們私自在外麵交朋友,靜芝經過再三思考才會要慕容昭陪她一起去見母親,上次沒空,這次難得他在上海開會應該是有空的。

歐陽夫人念完佛,靜芝馬上扶她到椅子上坐下。順手拿了旁邊的扇子給她扇風,這本來是翠屏的工作,來上海以後她母親比以前更看重翠屏,把家裏大小事務都交給她做了,賬目上照例要來過問一下,翠屏從跟身邊有多少帳都是清楚的。

她母親問她考得怎樣,靜芝把到香港以後的詳細事宜完完整整的說了一次,思量著要不要告訴她母親她在香港大學麵試時候的話,歐陽夫人已經疲乏的偏了偏頭要她回去了。

翠屏給她臨時布置了房間,上海的房子還是第一次住進來,上次回家隻是匆匆看了一眼母親連家門都沒進。翠屏一邊給她倒茶一邊問考得怎樣,又問香港還不好玩。她在歐陽蕭那裏聽說慕容昭安排了靜芝考香港大學,比以前家裏給她安排的聖瑪麗血學院還要好。

“慕容少爺怎麼不一起來呢?”

靜芝愣了一下,沒想到連翠屏都看出來了。難道是她哥哥告訴翠屏的?對了,上次她寫信給她哥哥的時候心裏正煩把什麼都說了。

“他在上海開會,隻是忙,沒時間而已。”

“聽太太說上次在舅爺家裏麵回來沒多久他就讓人來接你了,真是好呀。”

上回歐陽夫人來上海沒帶翠屏來,前段時間買了房子年前才讓歐陽蕭將翠屏接過來,歐陽蕭把靜芝和慕容昭的事跟她說了,一半也是收到靜芝的信心裏沒主意要找人商量商量。翠屏的意思是先別把事情告訴歐陽夫人,瞞住了靜觀其變,靜芝若真是能成為大帥夫人自然是好,成不了的話少一個人知道也就少了許多事,特別歐陽夫人又是個極為要臉麵的人。過年以後慕容昭到上海請他們去吃飯,席間靜芝笑意盈盈,慕容昭臉色也十分好,直到歐陽夫人看出了幾分,翠屏才把他們的事告訴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