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聯姻 海岸上的祭奠

葉赫少薇一直到晚上八點才下樓,吉美一早讓廚房裏麵熬了米粥給她吃。聽說馬超等了許久,她十分抱歉的笑了笑,同時也疑惑自己怎麼突然睡得這樣好了。頭還是有點昏昏沉沉的,連著幾天在情報處,她幾乎不怎麼吃東西,隻盯著接收到的消息一條又一條不停的翻譯,每一個字都是一分生還的希望,組合起來又將她重重的摔倒穀底。她絕望了,但不肯就此讓自己承認,吉美陪她幾天十分困乏,讓她回來,她是斷然不肯的,外麵送吃的進來,吉美強迫著要她喝了點米粥,吃不出什麼味道,她把心思都放在眼前的電報上借此麻痹自己讓自己忘記到底為什麼坐在這裏,她以為她可以,到最後還是不得不相信事實——她輸了,輸給了無常變換的時局,這次,她輸不起,真的輸不起。

“七小姐”馬超一直對她很客氣,即使私下說話也是十分規矩的“今天收到的情報,海上搜尋船隊已經回來了,要不要再繼續找?

葉赫少薇坐著喝一碗米粥,慢慢的攪動青瓷勺子,嘴裏的東西堵住了她的思維,什麼都不能想,什麼都願不願意去想,但是總是要麵對的,事實是她逃避不了的真相。

“不用了”她歉意的笑了笑“這幾天麻煩你們幫著到處搜尋,讓他們都回來吧,不用再找了!”

從出事到現在已經一星期,即使找到也是一具屍體。她寧願什麼都不看見這樣至少能在心裏為自己留下點幻想。其實自己都明白,能找到早就找到了,拖到現在,剩下的隻是自己的悲傷而已。

送走馬超,葉赫少薇無力的靠坐在沙發上。她臉色十分蒼白,下樓前特意抹的口紅襯得她臉上更加蒼白無力。吉美要她再喝點粥回去好好休息,她不動,玉色的臉上冷漠得沒有一絲溫度。她心裏煩透了,晚風帶著雨水從窗戶外麵飄進來讓熱打哆嗦,這樣都還是覺得熱,就像剛從床上起來那一刻,鏡子裏的人她頓時覺得陌生了,害怕、恐懼慢慢浮上心頭。她睡得很沉穩,連夢都沒有,正因為正陽讓她心裏產生一種假設的猜疑認為一切都是夢,她努力要抓住,明明伸手可及卻是怎樣也抓不住,即使觸碰到也隻有碎片而已。她恨不得將自己也撕扯成碎片,睡夢裏破碎的記憶一點點串聯起來讓她明白那不是夢,是他,不會再回來了!

閑下來的日子她獨自坐在房廊下發呆,院子裏的櫻花樹開得十分好,桃紅色的花瓣順著風飄蕩著到處飛舞,偶爾落到她身上,微笑著拾起來放在手心裏,她的手很嫩,花瓣也是嫩嫩的,相依相溶分不出彼此來。桃紅色和服十分映襯這片春景,但是她不再穿那樣的顏色了,連紫色都不要。她隻穿黑色和服與白色旗袍,她的一切都在黑白間變換。

陽光越發好了,院子裏的櫻花和著桃花一起開,粉色花瓣漫天飛舞,遠遠望去芙蓉園就是一片花海。

她不做任何事,連飯都懶得吃。每天坐在房廊下看樹看花,偶爾點燃一支香煙,沒幾口就掐掉了。她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或者她要的已經失去了再沒有追尋的目標。

葉赫少瑒從香港寄了明信片給她,大選在即,還是陪文瑾度假去了。卡片上熱帶風光十足的風景十分誘人,陽光在沙灘上鍍了一層金色,連海麵上都金光閃耀。這些風景是各種明信片的慣例圖案,此刻在她的嚴重卻是一種刺激,殘忍的撕開她心裏一直疼痛的傷口。早已千瘡百孔偏偏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薄薄的一張紙片似有千斤重,不然怎麼手上都沒力氣再拿著仔細看?任由跌落在木桌上,春光再在上麵鍍上一層金黃。夕陽無限好。

她突然想出去走走了。這在吉美吉美看來是再好不過的事,能出門證明她心裏已經看開了。細細打扮一番,臉色雖然還蒼白著,抹上粉也看不出來了。她穿著黑色風衣,腳上細細的三寸黑色高跟鞋,不要吉美陪著獨自就出門了。

漢都的路不熟,唯獨這條道是最了解的。道路上每一個轉角、每一家店鋪她都記得清清楚楚。那次是馬超開車送她去情報處,她不耐煩的閉上眼讓自己安靜下來,窗外熙熙攘攘的叫賣聲在她耳中什麼都不是。第一次覺得汽車的速度這樣慢,怎麼也到不了目的地。

她把頭轉向窗外,第一次這樣清晰接觸到陽光眼睛被淚水迷住還是很快就清楚了。在芙蓉園她都是坐在房廊下一片陰涼的地方看外麵,更多的是獨自發呆,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去回憶,又或者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去想,隻要讓她一個人呆著就好了。

經過海關局,再往左就是碼頭了。人來人往到處可見送行的人在岸邊難分難舍。那天晚上她送武田上船,就在這裏,四周都空蕩蕩的。船隻停泊在岸口,他抓著她的手,她突然舍不得緊緊將他抓住。

船上汽笛鳴響催促客人離開了,一聲,又一聲,飄蕩在四周一次比一次尖銳。她緊緊握住方向盤隱忍著不要自己難受,仰頭看見鏡子了那雙紅紅的眼睛,她知道是她哭了。

她留不住他,既然為他安排了一切就不該再絆著道路不要他走。

航船終於開走了,離開一艘,又有另一艘靠岸。同樣又有一番難分難舍的畫麵在這裏上演,船隻隻會在規定的時間離開,人卻不能在規定的時間忘卻。

從碼頭繼續往東走,是一片海岸。她把車停在裏那片海峽最近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裏,心裏沒有方向隻是亂開還是回到這裏來了。上次在她的要求下馬超開車帶她過來,就是在這裏她看到了那艘船的殘骸,曾經熟悉的部分一點點被拆開漂浮在海麵上,她內心也茫然的跟著海水一起漂浮,一上、一下,再一上。看清楚了,明白了,也讓她死心了,不管是觸礁還是突然爆炸他都不會再回來了。回去第二天她讓馬超不必再安排人尋找,她以為自己真的接受事實可以好好傷心一場,但是她哭不出來,心裏反而平靜得如死水一般沒有半點波瀾,她在騙自己,強迫著要自己相信,還是忍不住回這裏看一眼,哪怕隻是一眼,她想看清楚這片海峽的樣子,不知道夢裏麵會不會出現同樣的地方,一艘白色船隻經過,在轉角處觸礁,船上的人就這樣在她眼前消失,伸手想要抓住,但是明白那是夢,再好也徒勞無功。

在車裏抽了一下午的煙,一直到晚上她才敢打開車門。海風很冷,從外麵灌進來帶著幾絲鹹鹹的味道,從報告上看那艘船是在晚上出事的,那晚上是不是離他更近一點?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坐下來,這一帶大概是沒人管的,連海麵探照燈都沒有。看不清海的樣子隻聽見海水淅淅的拍打在四麵的礁石上,這樣也好,她不用正視那片讓她傷心的地方。她有一種從這裏跳下去的衝動,這樣死的話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了?她不會這樣做,跳海死掉的話屍體會被衝到沙灘上或者被巡邏航船打撈上去,那樣實在太醜了!即便是死,她也要漂亮的死去。

到家都很晚了,吉美正因為她這麼晚不回來而著急,她卻十分高興的趴在她肩上一陣笑,其實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發笑,反正就是想笑。吉美問她去了哪裏,隨口答了個地方,廚房煮的米粥配上醬菜十分可口,她吃掉許多,吃飽後就困了,很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都是依靠安眠藥才能入睡的。今天卻睡得十分好,洗澡以後倒床就睡連燈都沒關。

葉赫少瑒從香港度假回來順道來看她並且竭力安慰她不要她傷心,武田的事他們都知道了。葉赫少薇很高興文瑾帶給她的禮物,要她們多留幾天好聚一聚。這樣平靜的表現反而讓他們生疑,不用她留他們也是要多呆幾天盯著生怕她出事的。她帶文瑾去買衣服,晚上一起出去吃飯,絲毫沒有傷心的表現,要出事早就出了難道要等到現在讓他們發現嗎?她已經十分平靜了,既然改變不了事實那就隻有改變她自己的想法去接受這一切。

送他們走是不久之後的一個下午,笑著跟文瑾親吻告別,跟葉赫少瑒擁抱。她跟葉赫少瑒一直很親,以前在日本每年他都會去看她,不同於葉赫少琦和葉赫少珣那樣後來才建立起來的親屬關係,葉赫少瑒跟她才是真正的兄妹。他盡到了哥哥的責任保護她,聽她廢話,由著她胡鬧,並且愛著她。

愛她的人還有很多,但是注定要他們都失望了!武田的房間還是原樣,送他走前他們在一起喝茶,兩隻茶杯都依舊放在那裏。不讓人進來,她自己親自動手打掃,每一塊地方都帶著他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