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救人

顧惜宮的院門不大,漆金的匾額並沒有什麼特色,裏麵卻是別有洞天。推開院門,便可將中央的小花園的景致盡收眼底,裝飾著軟綢的長廊連接著每一個廂房,火紅的燈籠將夜色照得暖意盎然,每個廂房門口的台階兩邊擺放著時令花,不論季節,永遠都是花團錦簇,顧惜宮在六位女主子的打理下一直呈現著一派祥和的景象。

可是,此時被眾女圍觀的西廂房中發出的淒厲地慘叫聲劃破天際,與屋外的景象完全不相融合。

“真是沒有想到,瑤安平時看起來老實,心機卻是這麼重。”

“難怪她看到我們總是繞道走,平常也不怎麼跟我們說話!”

一襲紅色身影湊近來:“給她一點陽光,就拽得跟個二百五似的,以為有個孩子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切,也不想想陛下願不願意接受這個孩子。”

“她的好日子到頭了,大家快看。”五個人默契地貼近門板,似乎覺得這樣子還不夠滿足她們幸災樂禍的心情,甚至有人捅破窗紙,看起了好戲。

熱氣騰騰的湯藥穩穩地端在那個孤傲的男人手裏,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匍匐在他腳下的女子呼天搶地,額角已經滲出了血絲,卻還是不依不饒地扯著他的褲腳:“求陛下開恩,臣妾真的沒有企圖,真的沒有……”

他緩緩屈身,溫柔地把她摟在懷裏,勾起唇角,藥碗湊到她的唇邊,道:“孤王信你,但是你必須喝了它,往後你就是孤王最疼的愛妃。”

此情此景讓屋外的人嫉恨不已。一向不苟言笑的他從來沒有在人前許諾過,於此,他已經做出了極大的讓步,聰明的女子都知道見好就收。

可是,懷裏的人完全不知好歹,竟想也不想,一把推翻他手裏的藥,從他的懷裏鑽了出來,嘶吼道:“你殺了我吧,你幹脆殺了我吧!”糖衣炮彈再美再甜,它終究還是會爆炸,更何況這樣的糖她一點也不稀罕。這個小生命,雖然是意外,卻讓平平淡淡過了十幾年的她第一次有了自己的追求和想要保護的人,一旦失去,那她就真的生無可戀了。

所有人都被她的舉動嚇得倒吸一口涼氣,而那張食古不化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慍怒。

柏林看的心驚膽寒,不是因為瑤安的驚人舉動,而是那張臉上細微的變化。他硬著頭皮,趕緊上前道:“陛下三思,萬不可因一時衝動駐下大錯。”

沉了片刻,他恢複神色,斜睨著狼狽不堪地瑤安,冷然道:“再盛一碗藥來,硬灌下去,孤王要看著她喝下去。”

他的話讓瑤安大驚失色,她下意識的朝房門方向跑去,現在王後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要去湘寒宮,她要去找王後……

他大手一揮,直接勒著她的脖子把她拖了回來,扔到床上,點了她的定穴。動作流暢得仿佛綁架勒索於他已經是能夠信手拈來,非常輕鬆的一件事情。

門口的人因前去取藥的老宮女出來而一哄而散。

屋裏隻聽得見床上之人嚶嚶的哭聲。

他坐在床邊看著她淚如泉湧卻無動於衷。

柏林的呼吸輕的連他自己都差點感覺不到。

老宮女的速度極快,不消片刻,又端著一碗黑乎乎地藥水出現,似乎覺得怕刺激不到瑤安似的,特地諂媚地叫了一聲:“陛下,藥來了。”

姚安的世界頓時坍塌下來,看著越來越近的青花瓷碗,絕望的嘶喊道:“不要……我不要喝,他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怎麼這麼狠……咕嚕咕嚕……”

濃濃地苦味充滿了口腔,她好想掙紮,急流嗆到喉嚨,倒出來的大部分藥水溢出了她的口腔,她努力的不讓自己吞飲,可是他卻相當有耐性地一點點想一滴不漏地全部灌入她的口中。

淚水浸透了枕巾,發絲淩亂地耷拉在臉頰上,額上的血跡一直延伸到了眉心處,髒兮兮的小臉在看到救星時,終於露出了一抹牽強地笑,婭楠衝將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姚安便是這樣一副鬼樣子。看到心目中的小家碧玉此時竟是比路邊的叫花子還要落魄幾分,婭楠竟有一種心痛的感覺。

她扳過瑤安的身體,伸出食指去摳她的喉嚨,想讓她把吞進的藥物吐出來。

安南佑俞不悅地皺起眉頭,瞟了一眼地上的碎片,目若寒冰地盯著罪魁禍首,道:“王後,你放肆!”居然敢在他的手裏搶東西,還當場摔得粉碎!

“安南佑俞,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你還是不是人?”起先,她還因為除她以外的女子懷了他的孩子心生嫉妒,此時卻是對瑤安一點也恨不起來了。

安南佑俞冷冷道:“你覺得呢?同樣的問題何必一直問?”他不是人,除了在靖瑤的麵前,他一直不是人,這樣她滿意了嗎?

聽得出他話裏的嘲諷之意,婭楠怔忪,為了一個與她不相幹的女子跟他撕破臉皮實在是一個不明智之舉,可是她天性如此,見不得別人欺淩弱小,所以當看到楚楚可憐的瑤安時,她情不自禁地當了這個出頭鳥。

“怎麼,後悔跟著孤王了是嗎?”見她呆愣愣地模樣,安南佑俞咬唇,這就是她所謂的喜歡?不禁眼眸中流露出鄙夷之色,不等婭楠反應,他清冷地聲音自門邊幽幽傳來:“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該死!”婭楠低咒一聲,顧不得他負氣離去,衝著準備跟上安南佑俞地柏林吼道:“先給人解穴,趕緊叫太醫。”

“這……”陛下沒有發話,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出了什麼事情有我擔著,如果瑤安的孩子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同樣也會要了你們的命!”婭楠渾身散發著冷意,一雙眸子如要嗜血般攝人。

柏林無奈地點了一滴茶水,稍運一會兒神,便見水滴有力的向瑤安襲來,瑤安捂住胸口,猛地咳嗽起來。房內的人明顯還無動靜,婭楠差點就要當場拔刀殺人了,柏林隻好支退大家,自己回過婭楠,便匆匆往太醫院急去。

婭楠連忙偏過瑤安的頭,幫她拍背:“把能吐的都吐了吧。”最好連膽汁也吐出來,害她與最心愛的人嗆聲,總得付出點代價吧?

“主子,奴婢來晚了,讓您受驚了。”錦春撲到瑤安的床前,早已哭得泣不成聲,雙手顫抖著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不是你,本宮怎麼會這麼及時的趕過來,你去多準備些茶水,給你家主子喝掉。速度!”婭楠安撫著姚安睡下。

“王後。”卻不料對方突然撲到她的懷裏,猝不及防,好在她及時用手撐住了床墊,才沒倒下去。

“你……”正想大肆推開像八爪魚似的掛在她的人,對方像是預先感知到一樣,率先出聲。

“王後,您是樂池的恩人,什麼都別說了,讓樂池放縱一會兒吧。”說完,便在她的肩頭嚎啕大哭起來。

婭楠頓感別扭,尷尬地伸出手,遲疑了半晌,還是慢慢撫上她的肩,這是她十六年以來第一次安分的當別人的傾訴對象,個中滋味……哎,害怕眼淚的人,親身體驗之後,方能感知。

直到錦春煮了一大鍋的茶水端進來,她才輕輕推開姚安:“別哭了,多喝水,一定要喝到要如廁,可知道?”她不是聖母也不是醫生,唯有竭盡所能,至於孩子能不能活下來,也隻能看她娘倆的造化。

給錦春吩咐了一些事宜後,她終於可以功成身退了。

剛走出顧惜宮院門,耳邊忽傳一道陰冷地聲音:“你以為這樣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