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辦事效率高,不到一個時辰,基本確定地方。
捧上手爐,披上鬥篷,沈兮領著他和陸流雲出發。雪扯絮般洋洋灑灑,搖晃的馬車上,心也隨之搖晃。自從入主東宮,老九是越來越拚命的忙,有時,她也會感覺到一點異樣——
畢竟這個男人之前還說過,因子息之故,不想當太子。
如今上去又這般不要命似的幹,是之前撒謊,權欲使然,還是另有原因?
前麵兩者,以對司不遇的深深了解,很快可以否定。
若真另有原因,這,才是更需要擔心的!
少頃,馬車停在一處獨立的小院前。
雪下得更大了,寂冷昏暗中,門前燈籠被北風吹得胡亂翻飛。
陸流雲和枯骨下去叫門。
片刻,一位裹著大棉襖的少年疑惑又警覺的拉開門縫:
“找誰?”
“你是……”枯骨平易近人的笑,“齊大人的公子吧?”
“正是,我叫齊昊,敢問這位大哥……”
“我是太子爺的近隨枯骨。”
孤兒寡母的防備心通常都很重,枯骨打了個馬虎眼,指著馬車上的沈兮介紹說,“車上是太子妃。年關將至,太子妃想給齊夫人和你們送點年貨過來,抱歉,今日太子妃飲宴賓客十分繁忙,故而來得晚了些。”
齊昊朝馬車上清麗如芙蓉的女子望去。
須臾,他半信半疑問:
“之前姚大哥不是送過年貨來了麼?”
“噢,那是太子爺的意思,今日是太子妃的心意。”
“昊兒,誰啊?”
屋內傳來伴隨陣陣咳嗽的婦人聲音,枯骨眼珠一轉,立刻又說:
“不知齊公子是否聽說過太子妃乃無極鬼醫親傳弟子的大名?令堂咳嗽之症,若能請太子妃親自開方,應很快就能好。喏,這是我們昀王府的令牌,公子若不信,請仔細瞧瞧。”
“你等等,我去問母親。”
齊昊瞅一眼令牌,拔腿往裏麵跑。
片刻,他攙著一位形容憔悴的婦人走出來。
看了幾眼沈兮,她領著齊昊跪下:
“民婦……咳咳……恭迎太子妃!不知太子妃大駕光臨……”
“不必跪。”早在她出來時就下了車,沈兮親切扶向她:
“雪天寒冷,如果婦人不介意,能否進去說話?這樣,我也好給你把把脈。”
“當然,太子妃請。”
屋內生了火盆,大概還是覺得深夜前來實在蹊蹺,齊夫人堅決領仨孩子恭恭敬敬行大禮,長子齊昊,次子齊建,幺女齊敏。
兩兒子倒還好,齊敏的眼神則充滿不善,看沈兮如看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猜測她可能知道什麼,沈兮吩咐陸流雲和枯骨帶齊建和齊敏去看禮物,自己則留下齊夫人和齊昊。
她的咳嗽明顯是寒熱交錯之症,但一直在用傷寒藥,難怪越喝越嚴重。
仔細解釋過病症又開了方子,沈兮將話題引向死去的齊佑。
提起逝去的夫君,齊夫人頓時淚水漣漣,母子你一言我一語描述當日情形,還說具體怎麼過程究竟如何,隻有師爺知情——
師爺全家也來了京城,被太子安排去刑部當文書。
越聽,沈兮心情越往下跌,她幾乎可以肯定,司不遇並非真想殺齊佑:
那麼,他是秘毒發作導致失控嗎?
揣著這個念頭,留下一疊銀票的沈兮吩咐陸流雲將馬車趕去宮門附近。
她必須要找司不遇問個清楚!
雪撲落的聲音,在寂靜夜晚格外響亮。
馬車內,沉默良久的枯骨輕道:
“肯定是毒越來越不受控製。”
“這個毒我一直在研究,但一直沒有進展,真是……”
懊惱握拳撐住隱隱作痛的頭,沈兮回想一切,片刻抬頭看向同樣滿臉擔憂的人,“鳳錦之還沒找到嗎?當日,她既然能知道老九的血會導致沒有子息,肯定是對此毒有所洞察了解,找到她,或許能尋得一線突破機會。”
“沒有。之前鳳闕告訴爺說在宣州看見鳳霖,我派了人去,一無所獲。”
“她也太會藏了!”
“狡詐成性。對了,那團黑霧,太子妃覺得是什麼?”
沈兮搖頭:
“我不知道。在我的認知中,雲霧形成就是科學講述的那一套,像那天那種像有生命的黑霧,在我的世界也聞所未聞。不怕你笑話,我還想過這個世界是不是真有妖魔鬼怪呢!同樣,隻有找到鳳錦之,或許才能解開這個謎團。”
“有生命……”
枯骨沉吟推測,“你覺得會不會也和我們的世界相關?”
聞言,沈兮瞪大黑白分明的水眸。
這個方向,倒是從未想過!
考慮到對麵坐的就是一個穿越人士,她摸著下巴琢磨: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太子出來了。”
陸流雲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將手爐一扔,沈兮飛快掀開門擋,朝昏暗中挺拔如鬆的男人去。
身披大氅的司不遇也瞧見了她。
接近的瞬間,頭戴金玉冠的他揚開大氅將小女人卷進懷裏,親昵道:
“你怎麼來了?也好,我有事跟你說。”
“什麼事?”沈兮瞧著他恍若工筆仔細描繪的俊容,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父皇……”司不遇摟緊她朝馬車走,“有禪位的打算。”
“……!!!”
文帝還真是……
打算把任性進行到底啊!
上了馬車,沈兮無語扯動嘴角:
“父皇為什麼突然這麼想?”
“六哥帶走洛青禾,給他安了一個奸細罪,用處死他來威脅慕容凡,聽說在別院的慕容雪已經打算回國。另外,西北那邊厲挽瀾設計找到厲挽軍沈綺,且將王斌活擒,目前恢複平穩。父皇可能覺得……”
在司不遇的記憶中,自己這位父皇從來喜歡由著性子來,“大局差不多定了。”
“他這個皇帝當得還真是……”
一時間,沈兮還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
尋思片刻,她問:
“你怎麼想?”
“若這是他的決定,我會接受。”
詫異仰眸,沈兮看向昏黃中深峻如鑄的臉,心裏有個聲音輕輕道:
他確實變了些。
心情說不出的怪異,她笑笑:
“也好。齊佑,是你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