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意識所見的最後一幕，是沈博士花容失色的衝向機器，安森則試圖阻止她。
之後，伴隨著陣陣巨響，枯骨眼前一黑，有熱熱的東西從嘴裏噴湧而出，下意識去摸，他看到滿手的血，以及從窗欞處投射進來的淡金色陽光，映入眼簾的陳設，讓他很快想起……
自己身在啞仆的院子！
所有片段，在腦海揮之不散。
他看著滿手的血還在懵，照例給他念書的姚青推門而入……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司不遇還是聽得目瞪口呆。
機器人，腦垂體，項目……
這些他都很想問問是什麼，不過，所有問號最終化作一句：
“你認為，自己是那個一號？”
“不是無疑，而是……就是。”
說出來，心理略好受些，枯骨也深知這些太不可思議，又深呼一口，“而且如果沒有看錯，當日沈博士和安森抱過來的另一個小孩，就是夜梟，也就是二號。從沈博士說我是從孤兒收容中心領養來判斷，夜梟想必也差不多。”
照這麼說，枯骨嘴裏的白色世界和老婆大人所說的世界類似。
隻是，他們為何又出現在這裏？
像是讀懂他的疑問，枯骨靜靜分析：
“至於我們為何出現在這裏，我沒看到。但，從沈博士和安森的對話，包括……夜梟的血能夠遏製爺的秘毒，這些日子我思索著，唯一合理解釋是……我們兩，是沈博士專門為您而打造的，這也是……”
原來，他方才所說“出現和打造是為了另一個人”，是這個意思。
眸心深處掀起從未有過的風暴，司不遇張了張薄唇，最終說不出半個字——
若枯骨推斷正確，簡單一句兄弟或家人已不能概括他們的關係。
也不足以表達他對他們出現的感激之情！
花了許久，他才找回聲音：
“你覺得沈博士就是……她？”
“我……”
枯骨沒直接回答：
“可能是記起這些片段，我想起不少事。爺可能有所不知，從前學習的過程中我了解到有一種現象，是一個人可以表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脾氣，簡稱為人格分裂。不同人格做的事說的話，另一人格完全不知情。沈博士和太子妃除開脾氣不相似，其它的……”
“假如你說的成立，她將你們送到我身邊，也是為延長我的性命，不是麼？”
並不覺得沈博士就是沈兮，司不遇冷靜道。
這些天一直囿在人生意義的圈圈中走不出來，從某種程度來說，枯骨對沈兮心存怨念。
他覺得，是她可以篡改安排了自己的人生！
如今傾吐出來，理智逐漸取代偏執的思考，他不得不承認，司不遇言之有理。
不過，他還是又問：
“那她親自來到你身邊，還用另一種麵貌，為什麼？”
“我不知道。”
沒想到能在他這裏聽到如此荒誕的事，司不遇揉揉頭，覺得好多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我唯一肯定的是，她對我不存在惡意和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即使有，我連性命都可以交付給她，其它的，又還有什麼所謂？當然，考慮到你和夜梟，這件事，我會和她明說，希望她能給你們一個合理解釋。”
“她……”枯骨搖搖頭，“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是不記得，而是……”
尋思再三，司不遇將烏十郎嘴裏和沈兮八分相似的無極鬼醫說了出來，聽完之後，枯骨震駭越深。
不過，多年如影相隨，他對司不遇有種天然的信任，海闊天空深談許久，睡了一覺醒的姚青過來稟告，說太子朝服送到，要準備更衣早朝。
枯骨打了哈欠起身，露出長夜的第一個笑：
“爺快去吧，我回去補覺。”
“好，你……”司不遇還是擔心。
“爺放心，我沒事。而且，我相信您。”
栩栩如生的金龍在胸前飛騰，伴以祥雲圖案，明黃的太子朝服在晨曦中熠熠耀眼，換好出來，司不遇在姚青幾人眼裏讀到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或者也可以說，是揚眉吐氣的喜悅。
許是從枯骨那裏聽說到前所未聞的種種，這一刻除開責任，他心裏回蕩著一種莫可名狀的情緒——
這個太子之位，或許從來不屬於一個人！
它屬於所有跟隨自己的人，榮耀上有他們的忠誠和付出！
它也屬於全天下所有人，所謂君為舟民為水是也！
懷著這樣夾雜激動、凝重、期待等等的心情，出門前，司不遇去了如意院。
時辰還早，抱著被窩睡覺的女子容顏恬淡，忍不住輕輕落下一吻，他大步離開。太子位既是責任和枷鎖，其實也是機會——
至少，秘毒徹底引發失控前，自己能夠最大程度替她安排好一切！
第一天監國，司不遇忙到半夜才回。
心裏想著枯骨的事，他匆匆踏入燈火通明的如意院。
徑直讓姐妹兩和陸流雲退下，從昨晚到此刻隻中午眯了一個時辰的他將昨晚種種飛快複述，聽得沈兮兩顆水洗葡萄似的眼睛瞪到不能再大。櫻唇嘟起的她按捺很久，在他說完後才啐出口：
“靠！我特麼……在從前的研究所，我還真是被人稱為……沈博士！”
咽水的司不遇，差點沒被嗆到。
忙伸手替他順背，沈兮匆匆解釋：
“此博士非彼博士哈，我保證自己不是枯骨所說的那個人！”
“我知道，但……”
“但枯骨不知道，他心裏肯定恨死我了。”
總算明白人家那複雜難言的眼神意味著什麼，沈兮嘖嘖驚歎：
“他的人生被修改成為另一個人而活，完全沒有自由意誌可言……不對啊，不對！”
說著，她拍案而起，“這意味著我之前推測方向是對的，他們不是無緣無故出現，而是特意出現在你身邊！靠，他們還特麼是穿越人士！不行，我要去找他！”
說罷，她旋風般跑出門。
沒辦法，司不遇隻好跟出去。
等他後腳趕到，聽到書房內傳來沈兮興奮的聲音：
“我用庫房所有金銀財寶跟你保證，你看到的沈博士，不是我！你說，會是多元空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