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兮驚愕頓住，司不離忙道：
“快請！”
姚青疾步進來，滿臉激動，怎麼也掩飾不住，率先道：
“王妃！枯骨醒了！”
“真的？”
碗裏的金絲燕窩粥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了，沈兮興奮起身，一邊大喊陸流雲準備去啞仆院落，一邊朝司不離說，“我能跟七哥借個會騎馬的府兵麼？讓他立刻快馬出城，把枯骨醒來的事告訴老九，他會很高興！而且也是個好兆頭！”
“當然，七哥親自去挑人！”
兩人分頭行動，沈兮讓陸流雲趕著馬車到處閑逛，自己則換了身司莫憂的男裝，和姚青輾轉來到啞仆院落。
正值上午，平民區到處喧囂，孩童嬉戲聲，雞鳴狗吠聲，串街叫賣聲混雜一起，越發襯托出這座被層層包圍的小院安靜。
一進門，枯骨端端正正坐在桌旁。
“王妃來了！”
“你感覺怎麼樣？有無哪裏不舒服？讓我先把脈！”
“王妃請坐！”姚青一邊給沈兮搬桌椅，一邊輕嗔：
“真是的，走之前不是讓你在床上好好躺著嘛，就下來做什麼？居然還喝茶……”
不管姚青如何關切絮叨，自始至終，枯骨沒有回話。
他的眼神，始終停留在沈兮姣好生動的容顏上。
除開尚有氣虛之象，脈象挺好，沈兮放了一半心。
緊跟著，她又從如意錦囊掏出聽診器，仔細聽起心脈。
直到這時，在情緒高興和嚴謹檢查兩種狀態中不斷切換的她才發現枯骨的眼神……
好像有些怪怪的！
又不是沒見過，幹嘛這麼盯著自己？
沒核磁共振，不能拍腦部CT，也不能檢測心跳和神經數據這些，見他這般，沈兮輕柔笑問：
“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不管什麼感覺，請全都仔細告訴我。對了，你還記得自己為什麼昏迷吧？從夏州到現在，你總共睡了大概……”
“我沒有失憶。”
許久不說話，枯骨的聲音有些低啞。
隻是……
他一寸寸端詳著近在咫尺的容顏，最終發現自己的判斷沒錯——
她，和自己沉睡時在夢裏……
或者說回憶裏，所見到的臉基本相似！
隻不過如今的她鮮嫩如嬌花，自己所看到過的線條輪廓，已開始添上歲月痕跡。
撲哧，沈兮樂了：
“知道你沒有失憶，你看我的眼神就不像失憶者。我是問，你目前的感覺……”
他身體上所受的傷早已愈合，好幾處連結疤都開始剝落，這是目光所能見的物理現實，但……
洛青禾一直在王府關著，她後來從各個方麵去了解過所謂的魔音，得出的結論是他的蕭音疊合在一起，大概能製造出某種非同一般的振頻，從而影響人腦和情緒——
從某些方麵來說，懂武有內力者，腦活動應比普通人頻繁密集。
因此，昏睡這麼久的枯骨，如果有什麼後遺症，肯定在腦部。
然這個區域，最是精密神奇！
別說如今設備條件有限，便是科技異常發達的後世，人對大腦的研究也遠遠不夠，所以……
瞧他這隱晦又複雜的眼神，沈兮覺得後遺症很大概率存在。
“感覺很好”
意識到自己無所顧忌的打量讓她起疑心，枯骨撐高雙臂擴胸，算是活動筋骨，“全身上下沒有明顯痛感，就是……可能躺太久，手腳一會兒便有些麻。姚青說王爺出征西北，王妃為何沒一起去？這樣，請王妃為屬下準備馬匹，午膳之後我動身去追……”
“你哪兒都不許去。”
在沒有確定他是否有後遺症前，沈兮覺得，還是留在王府比較保險。
枯骨騰得站起，邊伸展四肢，邊皺眉：
“屬下已經好了！沒有屬下的內力，王爺會很難……”
“我的意思，就是老九的意思。”
“……”
這些日子，王爺王妃對枯骨的關心和治療姚青全看在眼裏，一把挽住兄弟手臂，他將人拖去門口嘀咕，而這邊，陸流雲輾轉找過來，考慮到枯骨很可能不聽勸，她偷偷交代陸流雲看緊他！
東西也用不著收拾了，四個人共乘一輛馬車回到王府。
下午，司不離領著派出去的府兵親自登門。
府兵告訴沈兮，說昀王有令，讓枯骨務必留在王府養身，不得違抗。
聽到這話，沈兮一臉“瞧，你主子和我心有靈犀”的表情朝枯骨聳聳肩。
或許是多心，又或許是宮燈在愈來愈冷的寒風中搖曳所致，她仿佛瞧見枯骨臉上流星般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複雜。捕捉到這點，她提醒自己，後麵要對枯骨越發留心——
萬一真有什麼後遺症，那還得了？
他和夜梟，可算得上老九多年相依為命的家人！
等待的日子，總是分外難捱，盡管沈兮已經足夠忙碌：
除開每日進宮觀察厲同黃彤的情況，試圖找出克製魘蟲之法，她還去慈安宮侍疾，和周謙、陸流雲、劉姝、伍慧等小夥伴集思廣益尋找鳳錦之和厲家人的下落，偶爾還得充當心理觀察師，和留在如淵院的枯骨聊上一聊。
一天又一天，司不遇離城第十日總算傳來一則好消息：
大軍先鋒部隊已抵達秦州城外！
司不遇在不在先鋒之列，消息並未細說。
但以沈兮對他的了解和局勢判斷，應該在。
西南之亂和黃誌身中魘蟲有關，焉知西北不是同樣的戲碼？
他肯定會想查個清楚再動手！
不過，入腹地意味著離歸期越來越近，沈兮努力不讓自己陷入擔憂泥沼，每天正常吃飯作息，其它時間都讓自己各種忙碌。
這日傍晚，她照常入宮。
經過太極殿時，聽到裏麵傳來文帝大動肝火的咆哮。
自舒、嘉兩位昭容始，文帝的性情變本加厲的喜怒無常，沈兮猶豫要不要進去時，厲挽瀾匆匆趕到。
“怎麼了？”
見他滿頭大汗，沈兮忙問。
厲挽瀾眸色深暗如夜，急道：
“送膳小太監不知從哪裏得知魘蟲一事，說漏嘴，父母親已然知曉。”
沈兮悚然心驚。
厲同年輕時成名，一直都是大宋武將之光，一生英武忠誠。
若被他知道自己被小蟲子控製，會如何？
這個小太監，又是受誰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