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他明麵上幹的。”
老太太輕哂,渾濁雙眼裏透出對朝野盡然了解的精光,“而是禮部侍郎之一慶嶽偷偷送過去。禮部那幫老東西,一個個成天什麼正事都不幹,隻知溜須拍馬討皇帝歡心,順帶喊幾句正統。慶嶽在十年前的年終祭奠出過岔子,皇帝差點摘了他腦袋,是不凡保了他。”
禮部……
相比戶、工、兵這些實權部門,確實不怎麼起眼,卻沒想到……
安靜蟄伏這麼久,司楠庭和鳳錦之隻怕又設計出許多陰詭毒計——
還是說,從嘉、舒兩位婕妤進宮,便是他們的手筆?
司不遇說過,兩人背景清白查無可查。
既是誘餌,當然要保證她們的幹淨來曆。
可是,此二人不僅帶領文帝享受過那等美妙極致的滋味,又突然死得蹊蹺讓老祖宗和文帝決裂,可以說,若真是棋子,她們的目的早已達成。她們隻是前奏,這位素未謀麵的曲昭容,才是重頭戲!
如此曲折迂回的手段,讓人防不勝防,當真好謀算!
想到這,沈兮蘧然心驚:
“父皇對這位曲昭容比之前兩位還要寵愛麼?”
“一入宮就是昭容,除開潛龍時的幾人,她這待遇,可是頭一份。”
老太太越說越激動,喘得極為嚴重,沈兮不得不掏出氧氣麵罩替她扣上,吸了好一會兒才舒服些,“您別激動,左右上麵還有珍貴妃和三妃呢,一個小小昭容,哪值得您動這麼大氣?來,用力吸幾口,深深的吸進去,舒服些了嗎?珍母妃不是時常來給您請安麼,您……”
一絲厲色在沈兮眼尾劃過。
如果這個曲昭容當真迷得文帝暈頭轉向,後宮手段,多的是啊!
老太太瞬間了然,用盡全身力氣撐坐而起:
“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珍貴妃素來是個手軟心軟的,最關鍵的是……”
“嗯?”沈兮替老太太捏著胳膊。
“皇帝把她保護得太好了,琉璃殿非聖旨不得入,昭容體弱,免去後宮一切請安見禮。”
老太太冷笑,“他這是防著老身呢!生怕老身又對她下手,由此可見上回的事,老身的解釋他半分沒聽進去。他如今大權在握,想要寵幸幾個女人老身難道還不許嗎?隻是……”
蒼老的眼神投過來,在臉上不斷梭巡。
沈兮被瞧得莫名,輕問:
“隻是如何?難不成這位曲昭容長得美豔不凡,很有禍水潛質?”
“差不多。”
滿腹的話,終究吞了回去。
老太太靠著軟枕,闔目輕說:
“皇帝是老身身上掉下來的肉,他在想什麼,老身最清楚。他越大張旗鼓的保護,越證明有問題。所以我讓小周子去了琉璃殿,想看看那位曲昭容真容,書桌上那幅畫軸,你去看看吧,那是小周子回來畫的。”
按捺不住好奇,沈兮立刻起身。
沒想到周公公作畫很老道,攤開畫卷,一位婀娜多姿的美人躍然紙上。
其容貌體態,遠勝嘉、舒姐妹。
光是看看畫卷,都讓沈兮莫名想起從前讀過形容美人的幾句話:
以柳為態,以月為神,以荷為貌,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
落針可聞的殿內,響起老太太虛虛詢問:
“如何?”
“美!”
沈兮收回流連的眼神,毫不掩飾滿臉的驚豔和詞窮的盛讚,“孫媳這些年見過的美人中,鳳老弟子錦之小姐當屬翹楚,但她若要和畫中美人相比,又差了一兩分。這要放去網絡進行評選,肯定會被萬千網民們奉為神仙姐姐啊!”
說一出口,她瞬間抿緊菱唇。
夭壽噢!
老太太麵前說什麼網絡網民?!
好在老祖宗心事重重,她站得又遠,並未留心她後麵叭叭了什麼。
回去路上,沈兮覺得這件事應立刻告訴應該在回程路上的司不遇,於是直奔如淵院找夜梟。
被一頓燒烤收服的夜梟如今乖得不得了,一聽要給王爺送信,他將胸拍得砰砰響:
“沒問題,交給屬下!”
“謝謝。”
之前說沉迷實驗有所發現不是假的,沈兮反複檢驗夜梟的血,發現一件事:
他應該被長時間、不間斷喂食過很多名貴草藥,毫不誇張的說,連血都帶了些草藥味兒。這些草藥暫時是什麼難以全部解析,但他的血至陰至純,比尋常人的血純淨許多。
由此反證,老九體內的秘毒是否至陽至剛?
枯骨的催眠基本隻能以失敗定論,滿腹心事龐雜,沈兮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問:
“等你回來,我再做燒烤山雞給你吃。”
“太好了!”夜梟眼睛放光,“三隻!行嗎?”
“……”
誰說自己能吃的,這才吃貨界的扛把子!
沈兮點頭:
“行!那我問你啊,除開山雞,小時候你還吃過什麼?”
“小時候?”夜梟抬頭望著潔淨精致的房頂,“吃好多好多……草?”
“真的?”
沒想到他居然對小時候有印象,無心插柳的沈兮激動攬住他肩,哄小孩似的說,“草比山雞難吃多了吧?哎呀,那麼難吃的東西,我們夜梟有印象嗎?都吃了些什麼難吃的草呢?你要是能好好想起來,等你和王爺回來,我保證時不時就做烤山雞給你吃。”
夜梟直直盯她許久,旋即指向書桌:
“寫。”
“寫什麼?”
“欠我一百隻烤山雞。你寫,我想。”
“……!!!”
媽的,誰說他不想事來著?
這分明趁機敲竹杠,還特麼是黑紙白字的敲!
沈兮咬牙,寫了張欠條塞進人手裏。
她再將給司不遇的信匆匆寫好時,去而複返的夜梟炫耀似的朝她揚了揚那張欠條,落款處分明蓋上了昀王妃的專屬寶印!連自個兒收起來的寶印都找得到?靠,不愧是神出鬼沒的武力天才!
為大計著想,她隻能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心裏卻在暗想,小子啊喂,等你全部想起,看老娘怎麼好好收拾你!
夜梟走了。
接下來幾天,沈兮每日去慈安宮給老太太針灸和診治。
這日午後,文帝領著司楠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