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聲裏，沈兮摘掉一次性手套，喊半夏送水進來淨手：
“H粉在我的世界有，是每個國家或地區嚴厲打擊的東西，長期吸食，會讓人中樞受損，壽命縮短，做出種種匪夷所思之事。而且，此物賣價極高，能夠牟取暴利，因此不缺亡命之徒販賣。之前診脈，包括這幾日觀察周謙，我以為他攝取的是阿芙蓉粗糙提取物，想不到……”
見她秀眉深疊，再聯想到周謙這幾日什麼混賬話都能吐出嘴，司不遇深歎：
“於向榮和馮七七除開利用霓裳坊賺錢探消息，並無任何其它可疑，這東西，哪裏來的？”
“是啊，哪兒來的？”
擦幹洗過的手，沈兮眼前不由再度浮現出烏十郎和鳳錦之的臉——
來到異世所有接觸過的人中，他們兩最為可疑！
姐妹兩將銀針消毒好，沈兮接過，一邊走向關周謙的房，一邊道：
“我建議，再讓枯骨對全京城購買、服用逍遙散的人做個全麵摸排。”
“你懷疑有不少人接觸服用此物？”司不遇反應很快。
“兮哥！我快死了，你來看我啊！我們從幼相識，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我死？嗚嗚，我還要找……七七，我還要成為麵膜大王，你來救……來救救我啊！
“”沈兮，你他媽到底有良心沒有？“
”我認識你簡直倒八輩子血黴，小時候差點被你弄死，如今還要受你折磨！”
越靠近廂房，嘶吼聲越大。
沈兮無奈看看緊鎖的門，踮腳靠近男人的肩：
“以防萬一。在我的世界，曆史上有一段時間因吸食此物人多，禍國殃民，爆發過戰爭。隻要成癮，他能讓最堅強的戰士變成爛泥，讓烈女變成當婦，禍害實在太大。京城如果多人服用，這對宋國是極大的隱患，你必須立刻上書……”
“明白了，你去施針吧，我去做事。”
飛快在她額心啄了啄，紫袍深峻的男人優雅轉身。
這時，門被姐妹兩推開，這一幕正好落入綁在椅子上的周謙眼裏。
“咯咯咯……”
發髻淩亂的他發出陣陣像被踩住脖子的怪笑，泛出猩紅的眼蓄滿諷刺，“嘖，沈兮，往日踏馬都不知道，你居然是這麼一個德行，當著下人和外人的麵呢，跟男人卿卿我我，虧老子之前還覺得你性情真率，現在瞧著，真讓人惡心！”
“你還記得城東劉翰林家的劉長根嗎？那家夥，垂涎你好久呐！”
“對了對了，還有周啟，他除開覬覦沈怡，其實也對你動過歪心思！這麼多男人惦記你……”
越說越難以入耳，半夏實在聽不下去，嗬道：
“周公子！你胡說八道些什麼？王妃是為你好！”
“你踏馬什麼東西，跟老子叫板？別以為王府的丫鬟就高貴，你和你妹都是下賤東西肚子裏……”
“說夠了嗎？”
給氣衝衝的半夏遞個保持冷靜的眼色，沈兮輕巧拾針，眉眼彎彎如新月，若仔細瞧，會發現她眼中並無半絲笑意，“說夠了，開始紮針！你要有力氣，直管罵出天去，激將法在我這裏不管用。就算天王老子來，我也會把你綁在這裏，直到你徹底不想要逍遙散！”
銀針紮進皮肉，其實不痛。
痛的是，隨著銀針越來越多，宛如刺蝟的身體逐漸發熱。
身體一發熱，腦子便越發活泛。
眼前飄來蕩去全是在南州喝的水，很快，周謙額上冒出豆大汗珠，痛苦哼哼：
“逍遙散……是什麼東西？”
“一種毒。如果沒猜錯，你去南州前馮七七已給過你服用，去南州後，每天所喝的水裏都有逍遙散，所以你會覺得那種水讓你輕快、讓你舒適、甚至讓你覺得此時此刻就是天堂。所以，即使馮七七爽約不出現，你仍然願意呆在那裏等了又等。”
今日換了針法，沈兮知道此時此刻的少年，滿腦子隻有逍遙散。
他全身痙攣似的蜷縮用力，試圖爭破繩索。
她不忍抱胸，悲憫又道：
“馮七七是於向榮的女人，她對你，從始至終隻有陷害！和戒毒一樣，戒了她吧。”
“放屁！”
周謙怒目圓睜，整張臉因太用力而可怕的緊繃著，脖子和額頭都冒出道道可怖青筋，“不許你……詆毀七七！她是出汙泥而不染的好女人，沈兮，你少在這裏……血口噴人！你若當……我是兄弟，放我走，沈兮，你別……”
針法之效開始抵達最高。
周謙慘叫，露在外麵的皮膚開始漲紅。
大概是太痛苦，他張開嘴，用牙狠狠咬繩索，迸發出的大力讓凳子砰然倒地。
很快，又開始全身抽搐，手腳一抖又一抖。
其狀之慘，讓半夏都忍不住別過眼去。
估摸還有幾分鍾效果，沈兮轉身往外走：
“福生，等他暈厥，擦澡換衣服！陸流雲，守著他們。”
“沈兮……你別……逼我……恨你！”
身後傳來牙關打顫的囁嚅，沈兮聽得微微有些難過，但仍然腳步不停。
不能心軟！
絕不能心軟，她告訴自己！
京城人口眾多，逍遙散流傳的通道又極為輾轉隱秘，摸排花了好幾日，數據令人心驚。
撇開藏得不被人所知的，整座城服用過、嚐試過逍遙散的多達百人。
其中絕大部分，是有錢的商賈或喜歡流連秦樓楚館的紈絝子弟。
商議後，司不遇決定立刻稟告文帝，全麵禁止逍遙散流散。
然而，次日上朝時，不等他吱聲，司楠庭率先泣鳴金鑾殿——
他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當眾參奏何左相！
不但大膽披露出日前自己染過鼠疫的事實，還直言鼠疫乃何左相之女何清顏故意陷害！
官場沉浮多年，何左相從未想過遭遇這種正麵狙擊，奮起反擊，說何清顏已死，太孫純屬信口雌黃，故意攀咬！
像是早料到他會如此，司楠庭奏請文帝召見三人：
一名何府管家，一名是伺候何清顏的婆子，一名是趕往夔州調查的太子府詹士。
他們眾口一詞，何清顏沒死，身在夔州，已被二王爺司不垢收入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