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恍若一朵嬌美的花一般。
司不遇看得喉頭莫名滑動,不合時宜的想起兩人第一回見麵——
鎮國公府,自己著了她的道,然後……
這是人生的又一樁恥辱,他從不願再回想起,然而,此刻無端端想起,甚至記起她的唇是何等柔軟,簡直不可思議。喋喋不休的女人越發惱怒,還裝模作樣舉起拳頭,而這時,馬車忽然停住,眼看她又要撲過來,被自己腦中念頭嚇住的他側身躲避:
“懂。”
“……”又咒了一句駕車的姚青,沈兮氣呼呼掀起門擋:
“比劃老半天,你回一個字!司王爺,請回去學習一下尊重兩個字怎麼寫!下車!”
瞬間旖,如夢似幻。
瞥見她嫌棄得不能再嫌棄的表情,司不遇從容下車,同樣報以嫌棄:
“若本王要學習尊重二字如何書寫,你……便該學習女人兩字怎麼書寫!”
說完,白衣飄飄的人闊袖輕甩,閑庭散步似往裏走。
留在馬車上的沈兮,氣得隻能對空氣揮舞拳頭: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的感謝呢?”
“施恩若求報,豈非耽誤修來世之福?”氣派的朱紅門口,司不遇翩然回眸:
“回宮好好照顧老祖宗,本王……在此等你回來。”
“我要你等個屁!”
活了兩輩子,沈兮就沒遇到過比司不遇更煩的死男人。就算是自保,但怎麼說也救他一命吧,人家倒好,揮一揮衣袖,不留下一句感謝,可恨!她一路罵罵咧咧,沒想到駕車的小太監聽得連連輕笑。沈兮認得這個小太監,是周公公的收的最後一個徒弟,好像叫……小曾子。
她氣呼呼掀開門擋:
“你笑什麼?”
“奴才……”小曾子知道沈兮還算比較好相處,咧嘴輕笑,“奴才笑王妃和王爺感情可真好!”
“……???”沈兮如遭雷劈。
她捂住隻差沒噴血的嘴,頭頂烏鴉嘎嘎飛過:
“你哪隻眼睛看見本王妃和他感情好?”
“兩隻眼睛呀!”小曾子歪頭,“師傅說過的,這啊,就叫……打情罵俏呢。”
“……”
沈兮被堵得啞口無言,想想營造的恩愛人設,強行忍住賞小曾子爆栗的念頭,甩下門擋回去窩著。回到慈安宮,正好趕上午飯。得知王爺已安全回府,半夏半雪高興得連喊阿彌陀佛,沈兮聽得不爽,一邊拾起半雪敲好的核桃嚼著,一邊嗤道:
“你們到底是誰的人?他回去,你們高興個什麼勁兒?”
“奴婢是王妃的人呀。”半雪擰幹熱毛巾,遞給她擦手,“而您……”
“而您是王爺的人!”半夏走過來,搶過熱帕子替她將手仔仔細細擦幹淨,一邊擦一邊歎,“王爺安全,您也就安全,奴婢們是為您高興呢。隻希望經過這一回,王爺能……不計較之前,讓王妃正兒八經當王府主子,咱們也跟著過上好日子!”
今天這是怎麼了,一個兩個非要把自己和司不遇栓緊?
沒辦法跟兩個滿腦“出嫁從夫”思想的婢女解釋獨立自由一事,沈兮淨完手,領著半夏去主殿換藥。甫一進去,發現文帝已在床畔伺候,他坐在那裏望著奇形怪狀的輸液瓶和輸液管,似乎在好奇,又似乎在發呆。沈兮躡手躡腳進去行禮:
“父皇來了?”
“嗯。”文帝恍惚回神,“要換藥了?”
“是,請父皇讓讓。”
她打開半夏準備的藥箱,裏麵靜靜躺著三瓶早從空間取出來的點滴。
拔針,消毒瓶口,再插針,彈管……
所有動作,一氣嗬成。
文帝瞧她手法熟練得仿佛早已演練過千百遍,朝著藥箱抬動下巴:“這些都是送進老祖宗體內的藥?這些東西看起來和水無異,全部送進人體,可會引起不適?朕聽太醫院說過,假如過多的水進入體內,不利腎,還會帶來無窮無盡的濕氣,古語有雲,千寒易去,一濕難除。”
“相比一些濕和腎髒壓力,臣媳認為,性命更重要。”
太醫院的一套是純中醫理論。
中醫確實博大精深,但對一個從二十三世紀來的醫學毒學雙博士來說,中西結合才是完美之道。天機引起的全身髒器僵死,堪稱中風的升級奪命版,在黃金一分鍾和重要祛毒之後,必須用西藥疏通血管脈絡,否則,救回來也形同廢人。
見文帝不言,沈兮又補充:
“父皇請放心,待老祖宗逐漸康複,再開些草藥予以調理即可。”
“嗯。”文帝沉默片刻,又問:
“朕年少時也曾遊曆四國,從不曾見過這樣的針,這也是無極鬼醫傳授?”
沈兮有些看不懂眼前這位皇帝老兒。
說他英明神武吧,他一言不合就把親兒子打進天牢,沒有任何證據就覺得親兒子大逆不道;說他昏庸無能吧,很多時候又覺得他所言所行並不那麼簡單,就比如現在,自己是無極鬼醫的弟子乃竇皇後親自散播出去,他再這麼問,是不是試探?
想到這,她小心應對:
“是,臣媳之前並不懂歧黃之術,是師傅連續入夢多日所授。”
“你既有這等本事……”
雪停了,殿內安靜得能聽到老太太均勻短促的呼吸。
文帝慵懶無力的眼忽然凝萃出精光,定定鎖住正在收拾藥箱的少女:
“當日在鎮國公府,為何……弄錯了對象?坊間傳言,你曾揚言非太孫妃不當。”
按在木藥箱上的玉手,微微一緊。
至此,沈兮非常確定文帝並不是表麵看起來這等平庸——
這個問題,便是竇皇後都不曾想到過。
她穩住心神,認真分辯:
“坊間傳言是錯的,臣媳看中的,從來是老九,而非太孫。”
“是嗎?”文帝悠悠拖長語調,“太孫金尊玉貴,豈非老九可比?”
皇帝老兒這是步步緊逼啊!
反正暫時老祖宗還得靠自己,沈兮心一橫,刁蠻又無辜的答:
“太孫確實尊貴難比,可老九的臉,天下無雙。臣媳淺薄,就喜歡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