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絕無讓你斷子絕孫之意

靜得久了,竇皇後亦隨之忐忑。

她默默使一記眼色,沈兮無奈,隻得硬著頭皮開口:

“父皇,母後的人已查明,青嬤嬤多年一直利用掌事之職私藏分配給司製局的金線,她很謹慎,每回所扣不多,因此不管是采辦處還是其它人都不曾發現,想來是存著出去變賣。此事已證明和王爺無關,和椒房殿無關,還請皇上饒恕王爺和無辜的宮女太監。”

“為什麼呢?”文帝喃喃的問。

“唔……”

為什麼加害老祖宗?沈兮舉起青嬤嬤的認罪遺書,“加害老祖宗的原因,青嬤嬤在信中言明,是因……多年前舊事一直耿耿於懷,心意難平。除此,她還懷疑當年其父貪墨一案存在冤屈,是……老祖宗和皇上誤信誤判,從而導致全家……”

她適時打住,沒有再說下去。

不管染家案子有無冤屈,都是過去式,如今再提,不是戳皇帝老兒心窩麼?

說不得!

文帝半眯的眼,仿佛沒有聚焦,似乎也沒有聽見沈兮的解釋,又重複道:

“為什麼呢?”

竇皇後和沈兮相視驚訝,一旁的路公公喚了幾聲,這才讓文帝清醒。他不鹹不淡嘉獎幾句沈兮,又說下午會親自去慈安宮侍疾,最後,不痛不癢訓斥皇後幾句,說她統領後宮不力,罰俸半年,還勒令她必須大力整治後宮,杜絕一切隱藏暗處的危險。

說完,他懶懶擺手:

“既然證明和老九無關,去天牢領人吧。午時之前必須回來,老祖宗還得你伺候。”

“是。”

沈兮長長呼了一口氣。

媽蛋,大過年的,自己容易嗎?

一道走出太極殿,也不知心思頗深的竇皇後在想什麼,沈兮覺得她有些心不在焉。不過,這些她都不想去管了,跟著路公公第一時間去天牢領人,為不落人口實,她假裝“恩愛無限”的送司不遇回府。一上馬車,親密挽著男人手臂的她瞬間退避三舍,拍拍胸口長歎:

“活在你們這裏,太難了!”

“我們這裏?”除開臉色微白,司不遇一身月白王袍和當日並無區別。

“就是嫁入你們皇家!”沈兮抱著軟枕,疲倦全都寫在臉上,“為去天牢,我在你父皇母後麵前不得不裝出一副思夫心切的恩愛,這算是撒謊。好嘛,為了圓這個謊,我又不得不裝出喜極而泣的模樣,挽著你,送著你,天啊,老娘都快成戲精了!”

“……”

大概是她方才退避三舍的動作太刺眼,司不遇覺得,這話聽得莫名不爽。

“你確定剛才是裝出了喜極而泣?”他輕哂。

“不然咧?”

“本王覺得,是麵無表情,諸般嫌棄。”

“……”好吧,自己距離戲精尚有距離!

沈兮懶懶揚眉,“這是自然,心中沒感情,表演起來可不困難嗎?再說,你這回連累我,我嫌棄一下怎麼了?你可別忘記,要不是本姑娘,你此刻還在小黑屋裏吃牢飯呢。聽說皇家最重禮儀風度,我做了好事,怎麼沒聽到一聲道謝?”

這打蛇隨棍上的本事,噌蹭見長啊!

司不遇正要說話,這時,馬車忽然一個大顛簸,大喇喇翹起二郎腿的女人一個側傾,徑直撲向胸膛。他發誓,自己本意是千真萬確要推開,可是,馬車又一個大顛簸,兩條猿臂下意識微收,竟……不偏不倚將撞過來的女人扣進懷裏!

“姚青!”

男人的胸膛比想象中的堅實,沈兮捂住撞痛的鼻梁,氣得大喊:

“你會不會駕馬車?我可剛救了你主子!”

“王妃恕罪,路麵稍有不平!”

“這還叫稍有?!”

人體脆弱之處的痛最要命,鼻梁是其中之一。

沈兮嗷嗷反駁,待放下手,忽然發覺司不遇的俊臉近在咫尺!

不僅如此,她居然還壓人家身上,一手揪住人家腰帶,雙腿試圖固定身體……

讓人很容易聯想到一個詞:

女上男下!

“我不是故意的!”

想起那日在如淵院兩人四目相對的心情,她趕緊一股腦兒爬起,馬車還在搖晃,逼得她不得不手腳並用,著急忙慌中,膝蓋磕到一處!她瞪大黑白分明的眸子,男人倒吸冷氣的聲音劃過耳畔,一個天旋地轉,人被壓去軟墊上:“沈兮!你……”

別看司不遇看上去清瘦頎長,穿上月白長袍更是仙氣飄飄,居然忒重了,壓得人喘不來氣。

她對人體構造爛熟於心,很快反應過來剛才撞到什麼,趕緊認錯:

“天地良心,我絕無讓你斷子絕孫之意!”

“……”

一絲可疑的紅暈,爬上司不遇耳尖。

不愧是輕浮浪蕩的,說起話來讓男人都自歎不如!

他恨恨抽身,蕩出絲絲漣漪的麵龐瞬間恢複平日淡漠。

沈兮不知道哪裏又惹了他,也艱難坐穩,順勢將軟枕抱在胸口,以防馬車再遇不可抗的顛簸:“有個問題請教啊……”逼仄的空間,詭異的氣氛,讓人無端不適,她清清嗓子打破沉默,“為什麼你一提到私藏金線,你立刻肯定青嬤嬤有問題?”

睨她一眼,司不遇淡道:

“因為……有人跟本王說過,司製局的金線每年都會少上那麼一點。”

沈兮眉心立緊,比出一根食指放在櫻紅唇前:

“噓!”

“……”她賊頭賊腦四下觀看,又是撩窗又是掀門擋,看得司不遇莫名其妙:

“是你問……”

“是我問的!”沈兮挪坐過去,聲音壓得不能再低,“但這答案你不該說出來!假如被有心之人聽到,那麼,你父皇難道不會懷疑你是青嬤嬤背後主使嗎?畢竟,她私藏金線,你竟知情!他不信任你,你稍有差池就完蛋,懂嗎?”

這是司不遇第一回被女人嗬斥:你懂嗎?

要換從前,他大概甩甩手,徑直將人丟出去,而此刻……

他盯著沈兮新嫩如玉的臉頰和一翕一合的唇,心裏再度湧起複雜難言的情感。

有氣憤,有不屑,卻也有……

陌生的、新奇的溫暖!

好像被人關心的溫暖!

“喂!”見他動也不動,沈兮不悅炸毛,“跟你說話呢,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