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思夫心切,自裁

聽說她又想去天牢,竇皇後滿臉不悅。

心知她不見兔子不撒鷹,沈兮隱晦提及下毒一事已有少許眉目,她“思夫心切”,必須見上一麵司不遇才能心神安定,繼續後麵的調查。明知她是找借口,竇皇後沒辦法,初三寅時末,命人偷偷領她再去天牢。進去,還是上回那個看守:

“娘娘說了,務必趕在皇上晨起前回去,王妃快些。”

輕車熟路,沈兮一路狂奔。

來到最裏麵,司不遇的聲音清淡傳來:

“來了?”

“你怎麼知道是我?”

“腳步聲。”

沈兮湊近小孔,隻見人家盤坐石板,一副悠然閑散的度假模樣。

她摸摸揣在袖袋裏的大肉包,想了想,彎腰塞進去一個:

“給你!”

鐵門下的縫隙很窄,此刻,她勉強伸進來,衣袖被卷在外邊,露出一截皓白如脂的手腕,五指上托的包子飄散出淡淡肉香,看得司不遇心裏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特意給自己帶的?他彎腰拾起,對上孔外那雙清明如秋水的瞳孔時,洋溢在胸膛的情愫變成滿滿嫌棄:

“本王好歹是親王,沒死之前,一口吃的少不了。”

“……”

就知道不該心軟!

沈兮狠狠咬一口留的那隻,直接飛去一記白眼:“最好活活餓死你!說正事,我很確定,天機毒液是浸泡在福袋金線上,再利用老祖宗慣熏檀香而催動,但司製局和采辦處都查不到什麼關鍵線索,唯有一個人引起注意,就是司製局的青嬤嬤,你知道此人嗎?”

司不遇微怔。

短短兩天多時間,查得如此順利?

見他默不作聲,沈兮飛快咬了一口又道:

“看來王爺並不知道這種小角色,我跟周公公打聽過,她……”

“本王知道她。”每回瞧她狼吞虎咽,司不遇就覺得噎得慌,“司製局管事嬤嬤,年輕時候伺候過老祖宗,很得青睞,後來……”默默用內力查探四周確定並無監聽者的氣息,他掏出懷中錦帕,一點點從孔中塞過去,“擦擦嘴角的肉餡兒,好歹是個女人!”

“……”

錦帕絲滑,非常順利抽出,沈兮隨手一抹嘴,含糊追問:

“後來怎樣?”

“後來……”

司不遇從孔看過去,她雙目炯炯如珠,或許是過於明亮,生性多疑的他竟一股腦兒倒出,“她被老祖宗賜死,罪名是勾飲當時還是皇太子的父皇。有無勾飲,如何勾飲,世上大概隻有老祖宗,父皇和她三個人清楚,其它的,全死了。”

嘖,這等祖母父皇輩的宮闈秘事都清楚,真是隱藏的八卦之王啊!

沈兮啃完肉包,八卦的眨了一記眼:

“你覺得,勾了還是沒勾?周公公言之鑿鑿青嬤嬤不會加害老祖宗,你認為呢?”

“懷疑青嬤嬤?”

太監宮女的互相揭發裏並無司製局一條,司不遇也覺得可疑。

但,會是染青嗎?

當年她可是不顧性命救過老祖宗,退一步說,假如她真做過勾飲皇太子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想必也是皇祖母念在救命之恩留她一命,她對皇祖母下得去手?若當年勾飲一事並不存在,或者說另有隱情,她活著也必是老祖宗照拂,為何這般歹毒?

“非常懷疑。”

沈兮踮腳,目光落在司不遇手裏那隻逐漸冷卻的肉包子上,“我從側麵打聽過,除開申領金線是她一個人去的,福袋製作完,也是她一個人送到慈安宮,她下手的機會最多。而且,她伺候過老祖宗,對老祖宗的習慣了然於心,也能最大程度揣度她的心思。”

司不遇又將肉子從門縫下遞回去。

長這麼大,他就沒見過沈兮這麼能吃的女人!

“可你也說過,金線至少得浸泡一月以上,否則沒有效果。”

“有沒有可能……”天寒地凍,冷了的肉包變硬,沈兮咬一口再無食欲,“她私藏金線?”

“私藏……”兩個字一出口,司不遇立刻道:

“趕緊去司製局!快!”

沈兮一愣,旋即領會——

假如青嬤嬤真有問題,她要麼會想辦法逃離,要麼……會被滅口!

天牢外,竇皇後的心腹宮婢秋月見沈兮發瘋似的跑出來,瞬間猜到有情況,吩咐趕車太監趕緊回宮,下了馬車,兩人直奔司製局。卯時初,被逮去不少繡女的司製局寂靜一片,捉住灑掃繡女問明方向,她們用最快的速度衝入掌事嬤嬤起居處。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

油燈燃盡的臥房內,一具清瘦身軀懸在梁上。

若不抬頭,沈兮隻看得見繡了碧草飛燕的兩隻繡鞋。

桌上,未封口的信箋壓在一把精巧鋒利的剪子下。

秋月抽出閱覽,大駭道:

“來人!立刻稟告皇後娘娘,司製局青嬤嬤私藏金線,下毒加害老祖宗,畏罪自裁!”

鳳駕很快蒞臨,竇皇後雷厲風行,命人將青嬤嬤的院子仔細搜查,除開認罪書,還有一瓶不知道是什麼的浸泡物,除此之外,還有一把單手難以握緊的金線。竇皇後讓沈兮辨識,小瓶中所裝的,確實是精心調配的天機毒液,獨少檀香一味。

調配者手段很高明,瓶塞被抽出沒多久,毒液開始汽化,化作一縷縷輕霧。

這等絕妙功夫,饒是沈兮,也相當佩服!

“皇上此刻正在更衣用膳準備晨練,待晨練畢,你隨本宮一塊去太極殿。”

司製局歸大內總管,雖然也是她這個皇後整治不嚴,罪名總比下毒輕。

沈兮清楚,青嬤嬤絕非真正的罪魁!

然而,事情至此,皇後滿意,她……

救司不遇,回王府,拿和離書走人!

默默念了一遍主要目的,沈兮覺得,她應該也是滿意的吧。

宋國製,年初一到十五百官休沐,不早朝。晨練完畢的宋文帝沐浴出來,絲綢裏衣外,隨意披著一件毛茸茸的褐色狐裘。等聽完竇皇後的彙報,斜倚龍案後的他眉目深靜,許久不曾說話,暖閣裏清楚聽得到外麵太監輕手輕腳的灑掃聲。

見他這般,沈兮心微微一沉:

難道皇帝老兒和染青真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