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宛是個閑不住的人,平日裏如果沒有什麼事,她要麼一個人出去,要麼帶著青兒出去,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裏,她也從不告訴別人。
這天,小宛又帶著青兒出去了。過了約兩個時辰,才又看見她們回家來。在離家不遠的一個僻靜地方,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碰到了靜妃。
靜妃看到她們倆,顯得很驚訝:“喲,妹妹倒是有閑情逸致呀。”
小宛見她隻是一個人,道:“靜妃姐姐不也有閑情逸致麼?怎麼到這來了?”
靜妃左看看右瞧瞧,說:“這倒是一個雅致的去處呢。可不比我的針粹宮,旁邊有皇上的養心殿,養心殿旁邊就是太後的慈寧宮,人來人往的,嘈雜死了。”
小宛笑道:“姐姐真會說話,寒磣人還讓人覺得是褒揚。”
靜妃道:“妹妹想到哪去了,我說的可全是實話。看看這兩旁的花,多漂亮!”
“姐姐如果喜歡,以後也可以多來這裏,如果不覺得委屈,就來陪妹妹說說話吧。”
靜妃喜笑顏開:“既然妹妹相邀,姐姐求之不得。”
靜妃忽然記起什麼似的說:“我有一樣東西,反正我也用不著,妹妹剛生產不久,身子虛,就送給妹妹吧,你看什麼時候送過來好?”
“什麼東西?”
“千年靈芝。”
“別,姐姐還是留著自己用吧,小宛沒那麼金貴,用不著這樣的東西。”
“喲,這宮裏誰比誰金貴呀,妹妹現在是皇上的紅人,而我,卻是一個連皇上看一眼也嫌多餘的人,你說,這靈芝誰用好呀。”
“謝了,姐姐還是留著吧。”
靜妃一笑,道:“既如此,那就算了,不過,妹妹的永壽宮,我還從沒有去過,很想去看一看,以前,聽說永壽宮沒有修繕的時候,那兒陰暗潮濕。現在不知怎麼樣了,妹妹可否讓姐姐前去拜訪拜訪?”
“當然可以,姐姐能來,是看得起小宛。”
靜妃道:“選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現在就去,怎麼樣?”
來到永壽宮前,靜妃抬頭望去,雕梁畫棟,彩繪輝煌。雖不高大,卻另有一番安詳和平靜,宮前了無人影,一棵高大茂密的槐樹掩映著,給永壽宮增添了一絲平和和清冷。靜妃嘖嘖稱讚:“畫棟朝飛南浦去,珠簾暮卷西山雨。妹妹在此,可謂靜若處子,動若脫免。遊刃有餘啊。”
小宛笑道:“廣寒宮氣宇軒昂,美輪美奐,裏麵的主人嫦娥美貌眩目,卻隻能夜夜與兔子作伴。永壽宮不是廣寒宮,不比廣寒宮;小宛不是嫦娥,更無法與她的天仙外貌相比,但小宛知足了!”
小宛一邊將靜妃迎進屋,一邊叫青兒上茶。兩人聊著聊著,不覺天晚。
靜妃道:“妹妹善解人意,姐姐今天特別高興,天色不早了,姐姐得走了,但下次姐姐還要來!”臨走,她像忽然記得什麼似的,對小宛說,“哎喲,咱姐兒倆隻顧著高興,倒把一件事忘了。”
“什麼事?”
靜妃道:“姐姐有一件事,求著妹妹呢。”
小宛笑了:“姐姐說笑了,小宛能幹什麼?”
靜妃道:“四阿哥就要滿百天了,這可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後宮中的人都要送上賀禮,聽說董妃很快就要當皇後了,姐姐想了想,覺得也應該表示一下,可是不知道送什麼好。妹妹可有什麼好東西沒有?”
小宛道:“這恐怕要讓姐姐失望了。”
靜妃說道:“如果沒有好用的東西,好吃的也行啊。”
小宛想,你當過皇後,廢了以後,皇上也沒有把你的東西收回去,還用得著向我來借東西嗎?便反問了一句:“姐姐說笑吧,小宛進宮不久,哪有什麼好東西。我倒是也想送呢,姐姐可有什麼好用的好吃的沒有?權且借給我用一用,好不好?”
靜妃道:“我倒是有一樣,還是當皇後時我們女真部的一個部族首領送給我的,我一直舍不得用,現在更用不著了。就想著送給董鄂妃的四阿哥作見麵禮。”
小宛問:“什麼東西?”
靜妃道:“是兩支千年靈芝,本來我想送給你的,你生完孩子了,傷了元氣,正要大補。可你不收,我留著也沒什麼用,不如送給四阿哥吧。”
小宛道:“噢,那的確是好東西!”
靜妃道:“皇上有令,董鄂妃不能隨便接受外人的任何東西。皇上一向對我有成見,我擔心送過去他們不會要,那豈不是自取其辱?所以,我想拜托你幫我送過去,不知妹妹肯不肯幫姐姐這個忙?”
“俗話說:伸手不打送禮人。你是給四阿哥送賀禮的,誰會說你?”
靜妃似乎為送不上禮很著急,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妹妹你不知道,姐姐是被廢之人,現在見到皇上都怕呀,皇上不會收我的東西的。可是,姐姐我總得表示表示呀。這可怎麼辦才好?”她急得都不知怎麼辦才好了。
小宛見她那著急的樣子,心有不忍,便道:“那好吧,我送去就是了。”
靜妃一聽,高興得拿著小宛的手說:“妹妹,你可救了姐姐了,姐姐就知道,妹妹一定不會見難不救的。”
“沒什麼,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靜妃道:“這兩支一支算我的,一支就算妹妹的,送給四阿哥的時候,就說都是你送的好了。隻要四阿哥好了,姐姐這心呀,也就多少有些安慰了。我相信皇上,總有一天會看到妾的苦心的。”
小宛想,以前也聽說這靜妃有多麼多麼刁鑽,脾氣有多麼多麼暴躁,見不著皇上四處尋找皇上,見著皇上就跟皇上吵得不可開交,還聽說大阿哥的死與她有關。也許靜妃真有她自己的苦衷,一個皇後,皇上不喜歡她,心裏難受也是自然的,發發脾氣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如今,都成這樣了,還惦記著四阿哥的百日賀禮,自己還怕送,不敢去送,也難為她了。小宛說:“姐姐有這份心,皇上一定會看到的。”
靜妃眼圈紅了,說:“妹妹你不知道啊,姐姐這心裏有多苦。皇上說廢就把我廢了,一年多了,也不去我那裏,我那鍾粹宮都快發黴了。唉,世事難料,做女人苦,做宮中的不被重視的女人更苦啊。”
“姐姐也要想開些,姐姐還年輕,今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靜妃抹了一下眼淚,說:“咱這過的是什麼日子啊,行屍走肉一般,過一天算一天吧,哪天死了,抬出去便了。”
不過她接著就笑了,道:“我知道妹妹是個熱心腸人,肯定可以幫姐姐這個忙的。明天,我就將靈芝送過來。”
第二天,靜妃卻隻將一支靈芝送了過來。她說:“先送一支吧,如果四阿哥那邊接受了,再送第二支也不遲。這一支算你的,過兩天我再將另一支拿過來。”
靜妃從塔拉處走出來,四下裏望了望,她猛然看到前麵拐彎處有個人影一閃,便不見了。可是等她走到拐彎處時,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她想,難道是自己看花眼了?她抑製住內心的慌張,急匆匆地回去了。
過了兩天,靜妃找到塔拉,拿出另一支靈芝交給她,說:“這一支算我的,讓四阿哥吃好一點,吃壯一點。但送過去的時候,可不要說是我送的,就說是你送的。姐姐怕麻煩,也怕拒絕。與其讓她們大動幹戈查來查去,還不如說是你送的來得幹脆。她們不知道沒關係,可我的心意到了,心也安了。”
小宛道:“姐姐想得真周到。”
青兒接過靈芝,左看右看,比較著兩支靈芝的不同。
靜妃見狀,誤認為青兒在檢查靈芝,擔心她看出什麼來,忙道:“你是看著我拿過來的,兩支都是一樣,你放一萬個心,四阿哥是皇上的兒子,我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啊。再說,送過去的東西都是要經過文太醫過目的。就算這靈芝有問題,也逃不過文太醫的火眼金睛!現在是二月份,天氣尚寒,送去後,讓她們盡早燉了湯給四阿哥喝,好祛寒。”
小宛說:“也好,青兒,我們走!”
小宛出門後不久,碰上了提著鳥籠的塔拉。
塔拉見到小宛,青兒的手裏拿著靈芝,問:“石小主這是往哪裏去?”
小宛也不隱瞞,道:“去看看四阿哥。”
塔拉逗著鳥兒,也不看小宛,對鳥兒說道:“如今這世道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鳥兒啊,你也得小心羅。”
太妃悄悄來到了貞妃的住處。
貞妃是一等阿達哈哈番巴度的女兒,也是董貴妃的族妹,滿正白旗人。
皇上看上貞貞純屬偶然。貞貞年紀尚小,選入宮時不足十五歲。她長著一張人見人愛的臉蛋,眼睛很大,但卻亮得動人,嘴唇很薄,卻薄得性感。當然福臨皇上看中她的不單是她的外表,還有她溫順內斂的氣質。她不善說話,不好爭辯,但極用心。
董貴妃進宮時,貞貞作為貴妃的族妹,陪在貴妃身邊,讓皇上一睹了她的芳容。也許是因為董貴妃的原因,皇上愛屋及烏,也許是因為她自身的漂亮,用心用意,功夫不負有心人,董貴妃進宮不久她隨即被選入宮,封為貞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