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一天,天氣很好。陽光溫和地灑在人的身上,讓人覺得渾身舒坦。院裏的樹已長滿了青青的嫩葉,在風中婆娑著它們俏麗的身影。
董鄂正聚精會神地在書房畫畫。畫一下,她又立起身來端詳一下,有時也會把畫拿在手裏細細端詳,臉上流露出的是一種甜蜜的微笑。畫上畫的是一個少年男子,戴著一頂隻有皇上才能戴的帽子,但臉龐端正,溫和而秀氣。畫已輪廓畢顯,隻是些微處還不夠完善。董鄂正在認真考慮要在哪個地方添上一點,哪個地方修正一下。
紫鵑端著茶碗進來的時候,她竟然毫無察覺。紫鵑放了茶杯,走過來看了一下,說:“畫得真像皇上!”
董鄂不做聲,繼續畫著。
紫鵑又說:“姐姐想皇上了,讓奴婢去告訴皇上。”
董鄂用畫筆頭敲了紫鵑的頭一下:“瞎說,自己掌嘴!”
紫鵑裝模作樣,在自己的嘴邊輕摸了兩下,道:“奴婢掌嘴,姐姐沒有想皇上,是皇上想福晉了。”
董鄂撲哧一下笑了:“再掌嘴,盡胡說!”
紫鵑又在自己嘴邊輕拍了兩下,說道:“姐姐畫出來的皇上含情脈脈,正看著姐姐哪。”
董鄂幹脆放下畫筆,在紫鵑身上撓了幾下,一邊撓一邊說:“看你胡說,看你胡說!”抓得紫鵑咯咯咯笑了起來。
“什麼事這麼高興?”忽然一個聲音打斷了她們的笑聲。她們抬起頭來,幾乎同時看到了一個年輕的和畫上幾乎差不多的麵孔。
董鄂和紫鵑趕忙行禮:“博果爾福晉見過皇上,皇上吉祥!”
皇上笑道:“你們笑什麼哪,說出來讓朕也高興高興。”
董鄂看了一下紫鵑,紫鵑忙道:“奴婢紫鵑在這亂說話,姐姐撓了兩下,奴婢癢得實在受不住了,就笑了起來。”
皇上瞟了一眼桌子,遠遠地看到了桌上的畫像:“在畫畫?畫的什麼?讓朕瞧瞧。”
董鄂連忙上前,慌忙把畫收進抽屜中,說道:“胡亂畫的,皇上就不看了吧。”
“讓朕瞧瞧。”
“皇上還是不看了吧,畫得不好。”
“沒關係,朕看看就好。”
董鄂無奈隻好把畫拿了出來,放在了桌子上。皇上走過來,看著畫道:“你畫的是——”
董鄂連忙說:“畫得不好,皇上恕罪!”
“朕知道了,你畫的是朕。”皇上高興地說,“畫得好啊,朕喜歡!隻是——朕有這麼好看嗎?”
皇上盯著畫看了好一會,說:“拿筆來,朕也來畫一幅!”
董鄂準備筆和紙,遞給皇上。皇上隻拿了紙,沒要筆,他把紙攤平,用手醮了墨就畫了起來。不一會,一幅獨牛圖就出來了。一隻牛躺在草地上,頭抬起,隨意地望著遠處,看上去,牛很悠閑自在。
董鄂看著皇上畫畫,看著皇上畫完了畫。
這時紫鵑端了一碗茶走了進來,見皇上的手盡是墨,連忙出去打水。
董鄂把畫看了又看,說道:“原來皇上還會指畫,皇上用手指畫出來的畫,比奴婢用筆畫出來的好多了,栩栩如生,形神兼備,畫得真好。”
皇上說:“你的畫也好啊,畫牛朕比你強,畫人你比朕強。看了你的畫,朕覺得自己長得還不賴嘛。”皇上笑了起來。
董鄂也笑:“看皇上,天庭飽滿,風流俊逸,天生一副帝王相!”
這時紫鵑打了水來,皇上洗了手,紫鵑端著水出去了。
皇上說:“你還在寫字嗎?”
董鄂答:“偶爾會寫。”
皇上說:“再寫幾個字吧給朕看看,朕好久沒看你寫字了。”
董鄂說:“好。”
董鄂把紙鋪開來,拿上筆開始寫字,皇上站在旁邊看。不一會,董鄂寫好了兩個字:“皇上”。皇上看著她寫的字,說道:“這個皇字的最後一橫應寫成這樣。”皇上邊說邊伸出手去捉住了董鄂握筆的手,寫起來。一邊寫一邊說:“一橫特別要注意起筆和收筆,中間要勻稱,否則寫出來就不好看。”寫完後,皇上仍然握著她的手不放,她幾次想要抽回自己的手,都沒能成功。
“南雪兒!”皇上握住她的手,輕輕地喚了她一聲。
董鄂感到手心裏已沁出了汗珠,心似有一頭小鹿在撞,跳動得很不均勻。她回應了一句:“皇上,讓奴婢把這兩個字再寫一遍。”
皇上握著她的手,深情地看著她。
董鄂一臉嬌紅。
忽聽得門外紫鵑急切的喊聲:“皇太妃吉祥!”
兩人猛然一驚,手迅即放開,兩人剛把距離拉開,就見皇太妃從門外走了進來。
太妃走進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董鄂身邊的皇上。太妃還沒落座,便說道:“喲,皇上也在哪!”
站在皇上身邊的董鄂連忙行禮道:“額娘!”
皇上故作輕鬆地說道:“朕剛去看了生病的索大人,回來順便過來看一下。”
“噢,皇上倒是挺關心博果爾的福晉的呀。”太妃的話綿裏藏針,特意把博果爾三字說得很重。
其實,太妃從看到皇上站在董鄂身邊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很不高興了。皇上喜歡董鄂的事,她也早有耳聞,博果爾不止一次地跟她說起過這位皇兄,隔三差五地來宣董鄂,這在其他福晉那裏還是從來沒有的事。太妃覺得,皇上宣董鄂是閑聊也好,還是賞月也好,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皇上這是想鵲巢鳩占哪。可是太妃沒有做過任何不滿的表示,不是她不想表示,而是她想得很清醒:人家可是皇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是他明目張膽地來要,你也不敢不給他。何況現在他隻是來找董鄂進宮聊天賞月,八字沒一撇的事,自己能拿他怎麼樣?打草就會驚蛇,弄不好,反而會讓自己騎虎難下。
然而,太妃的心裏卻對皇上有了抱怨。她知道自己的唯一的兒子也喜歡董鄂氏,董鄂氏可是博果爾明媒正娶,用八抬大轎抬回來的福晉,是太後開了金口親自許諾的。你皇上女人一大堆,要什麼沒有,憑什麼來跟博果爾來搶!因此,當博果爾走後,她就成了博果爾的眼,明裏暗裏監視著董鄂。一旦有什麼事,她就會站出來,不為別的,就為自己的兒子。她想,皇上我管不著,但福晉總還是我家的福晉!
今天,皇上一進董鄂的書房,就被太妃的下人發現了。按照太妃的吩咐,隻要與董鄂有關的任何事情,一旦發現,就必須立刻前去彙報。下人發現皇上後,一溜煙就跑去報告太妃去了。太妃聽說皇上親自過來了,立即起身,招呼也不打一個,就一頭鑽進了福晉的房間裏。
皇上沒有在意太妃的語氣,一臉平和地回答道:“博果爾參戰去了,朕這個做哥哥的過來看看也是應當的。”
太妃道:“恐怕不隻是看看這麼簡單吧?皇上,如果皇上有什麼事要吩咐福晉去做,大可不必親自屈駕來訪,派個小太監過來傳喚一聲,福晉自然會去的。”
皇上道:“太妃說的有道理,這次隻是順便過來看看。”
“但願如此。”太妃道,“太妃鬥膽說一句皇上不中聽的話,皇上以後還是少來為好,俗話說得好哇: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這瓜田李下之嫌皇上不在乎,可太妃我在乎!”
皇上臊紅了臉,無語。
見皇上不做聲,董鄂站出來說道:“額娘,您錯怪皇上了。是奴婢的不對,是奴婢讓皇上進來的。”
太妃心裏有了氣,世上有沾腥的貓可以理解,可世上還有自己送進貓嘴裏的魚就很難理解了。你個小蹄子,博果爾走了才幾天,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小蹄子你不安分著哪,想攀高枝了不是?太妃心裏這麼想,嘴裏說出話便不怎麼中聽了:“董鄂哪,你可要記住自己的身份,什麼時候都不要忘了:你可是博果爾的福晉!”
“奴婢沒忘,奴婢是博果爾的福晉。”董鄂低聲說道。她抬頭看了看皇上,對皇上說道:“奴婢非常感謝皇上的垂憐,皇上,天不早了,請回吧。”
皇上也不多說,看了一眼福晉,匆匆與太妃告辭,回宮去了。
皇上一走,太妃的臉色立刻變得嚴厲起來:“董鄂,男人不在家,可要恪守婦道,別讓人家抓住把柄,亂嚼舌頭!”
董鄂道:“奴婢明白。”
太妃道:“你別以為博果爾不在家,就可以為所欲為;別以為有皇上的垂青,就可以高枕無憂!告訴你,誰要是跟我老太婆過不去,誰就是跟自己過不去!我決不會放過她!你可要記住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