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子衡不可否認這番話，身體慵懶的靠在龍椅上，手指捏起一隻毛筆，將筆尖用力的按壓在桌案上，似乎發泄著內心的不滿。
“看不出來，你一介江湖神醫，知道的還不少？”
楚芸嵐義憤填膺，繼續言之鑿鑿的指責道：“皇上，九千歲的眼睛為何會受傷？為何會瞎掉？難道你不清楚嗎？”
“他是為了拯救天下蒼生！為了大寧朝的百姓而征戰沙場！為了守護住你的江山而帶兵打仗！他是為了你、為了天下、才會受傷！”
“如今，你竟然為了一己之私，希望九千歲爺永遠的看不見？你怎麼能說出這等喪盡天良的蠢話？你還有什麼良知？”
“在你看來，九千歲的犧牲都是應該應分的對嗎？你害怕他眼睛好了，對你的皇位有威脅！你就沒想過，他看不見，生活得多麼痛苦嗎？”
楚芸嵐這一連串的抱怨，讓寧子衡一時間發呆了。
半晌，他俊臉上浮現出一抹怒意，拍案而起，“放肆！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對朕大呼小叫？！朕的話是聖旨，你想抗旨不遵？”
楚芸嵐揚起下巴，清澈的杏眸中溢出倔強和憤怒，“皇上的聖旨明明是錯的，你的所作所為明明是可恥的。”
“難道，在下也要遵循？不能反抗？任由著你糟蹋忠臣良將？文武百官知道了會怎麼想？百姓們知道了又會怎麼評價您？”
“或者說，皇上打算事成之後，派遣你的刑部尚書，殺我滅口，將你的肮髒齷齪永遠的掩埋，不被人發現？”
寧子衡抬手將毛筆甩向楚芸嵐，“住口！”
毛筆從楚芸嵐的身邊擦肩而過，還好她眼疾手快，側身一躲，直接避開了攻擊。
“皇上這是在惱羞成怒？”
楚芸嵐挑了挑柳葉彎眉，冷嘲熱諷的陰笑兩聲。
寧子衡攥緊拳頭，深吸一口氣，平複暴怒的情緒。
“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幫助朕，那麼，高官厚祿、黃金萬兩，朕任由你挑選。如果你非要和朕作對……”
楚芸嵐打斷了寧子衡的威脅，“皇上打算殺了我嗎？”
寧子衡聲音冷冰冰的，宛如從陰曹地府中舀了一瓢冷水，澆到了楚芸嵐的頭頂。
“朕會在九千歲的眼睛，完全康複之前，讓你死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朕是天子，想要除掉一個江湖中人，有的是辦法。”
楚芸嵐凝視著寧子衡。
對方同樣用威脅力滿滿的目光，注視著楚芸嵐。
這一刻，楚芸嵐覺得，她要拿出最後的殺手鐧。
為了保住自己，也是為了保護寧天冥。
楚芸嵐優雅的抬起手，不急不慢的撤掉了棕色的麵紗，伸手拽下發束，將烏黑靚麗的長發散在腰間。
她怔怔的望著寧子衡，聲音恢複以往的輕曼和婉轉，“皇上，你還打算再殺了臣妾一回？”
寧子衡徹底驚呆了。
“你？！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你！你竟然是楚芸嵐！嵐兒！是你？”
寧子衡驟然起身，他扶著桌案，跌跌撞撞的從龍椅上跑下來，一步一步艱難的走到楚芸嵐的身邊，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胳膊。
溫柔的觸感，確實是真人。
楚芸嵐平靜的看著寧子衡，似笑非笑的彎了彎紅唇。
“皇上認為，我為何對九千歲和你的事，了如指掌？一介普通百姓，怎能如此了解皇家的事？皇上又認為，我為什麼一定要治好九千歲的眼睛？”
“我在大殿之上，能夠和皇上大呼小叫，憑的是什麼？皇上現在一清二楚了吧？我是不會聽從你的聖旨，更不會助紂為虐。”
寧子衡雙手顫抖的按住了楚芸嵐的肩膀，激動得熱淚盈眶。
他哽咽著問：“不重要，嵐兒，這些事都不重要，九千歲也好，我們的恩怨也罷，都不再重要了。”
“你還活著，這才是朕最高興的事，你失蹤了五年多，朕以為你早就遭遇不測，客死他鄉。沒想到你還在，真好，隻要你活著，朕的愧疚就能少一些。”
楚芸嵐有些驚訝。
她從未想到，寧子衡竟然會這麼牽掛她，這麼擔心她。
“皇上，你最近好嗎？”楚芸嵐見狀，也不再義憤填膺的嗬斥寧子衡。
她的語氣，更像是多年未見的摯友，彼此閑聊似的問候。
寧子衡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滴，“朕還好，皇位保住了，皇宮還在，江山沒有覆滅。朕就是很孤單，一直都忘不了你。”
楚芸嵐伸手，打落了寧子衡的手掌，“皇上，我就算是回來了，仍然是九千歲爺的王妃，您不該覬覦我。”
寧子衡一把抱住了楚芸嵐，把頭深深的埋在她的頸窩處，“別動，嵐兒，別拒絕朕，五年多未見，就讓朕抱一下，一下就好。”
楚芸嵐忽然覺得內心一片悲涼。
假如原主還在，那個曾經深愛著寧子衡，不惜死掉的原主還活著。
恐怕此時此刻，一定感動的熱淚盈眶，不顧及世俗的反對和一切眼光，選擇奔赴向寧子衡吧！
可惜，原主死了，不能複生。
“皇上，我是九千歲的王妃，在我最困難、最無助的時候，九千歲救了我的命。皇上一心隻想爭奪皇位，寵愛白霓曼，早就致我的生死於不顧。”
“那些日子，雖然過去很多年，不代表我會忘記，更不代表我會回頭。希望皇上能明白，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寧子衡緩緩的鬆開了楚芸嵐，手臂無力的垂下，苦澀的扯了扯嘴角。
“是啊，朕知道，你能暴露身份，隻是為了保護寧天冥。你願意回到洛城，隻是為了給他看眼睛。你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他。”
楚芸嵐不可否認這一點。
“寧天冥是我的夫君，他曾經為了我付出很多，我是在回報他。記得很久很久，我也曾經這樣對待過皇上您啊。”
“那時候，我為了皇上您，不惜每日割血，喂養您的小妾。不惜以公主的身份下嫁，每日被晉王府的婢女羞辱。”
“可惜，我曾經的一腔深情，終究是錯付了。如今，我不想再回憶起那段日子，皇上也不要在自我感動，您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皇位，該收手了。”
寧子衡搖搖晃晃的步步後退，嘲諷的扯著嘴角。
“好，朕欠你的，朕答應你，朕放過寧天冥……從此，朕與你兩清了、扯平了，朕不再欠你任何情分。”
楚芸嵐頷首道：“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