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子衡注視著表情決絕的楚芸嵐。
不知為何，他的心底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仿佛被人撕開傷口，在創傷處撒鹽。
他不甘心、依依不舍、悲傷、無奈、痛苦……
這些複雜的情緒積聚在內心深處，翻湧澎湃，令寧子衡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他從來都不知道，感情會這麼苦澀。
“嵐兒，你當真決定了嗎？從今往後，與朕一刀兩斷？”
楚芸嵐麵色平靜，絕豔美麗的臉孔在熠熠生輝的日光下，仿佛不惹塵埃的仙子，一雙如水的杏眸淡漠似穀。
“皇上，你是大寧朝的君王，臣妾尊敬你，愛戴你，希望你能成為一介明君。至於你我，從和離那日起，就已經沒有私人感情了。”
“這些年，你一直試圖補償臣妾，你看清楚了白霓曼的真麵目，也想過要挽回臣妾，你後悔了，臣妾知道。”
“可惜，臣妾已經再嫁，曾經和你在一起的痛苦往事，臣妾不願再提。如今，臣妾是九千歲的王妃，隻希望皇上高抬貴手，不要再傷害九千歲。”
“他為了江山，為了朝廷，為了皇上，立下汗馬功勞。皇上您不能總是這樣忘恩負義，當初，臣妾一往情深，你傷害臣妾。”
“今日，九千歲忠心耿耿，你又懷疑他。在您的心裏，所有對你真心實意好的人，都不值得被珍惜？被信任嗎？”
寧子衡再次語塞。
他回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確實有太多的過錯。
“罷了，朕就依你。誰讓朕過去虧欠你的，這是朕順從你的最後一次。”寧子衡無可奈何的扯了扯嘴角。
旋即，他揚聲道：“來人！”
門外看守的吳煒快速衝進來，拱手作揖：“皇上！臣在！”
楚芸嵐趁機動作迅速，將麵紗戴好，遮擋住容貌。
“吳尚書，你親自護送這位神醫回九千歲府，朕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還有，朕和她見過麵的事，任何人不得走漏風聲。”
吳煒表情嚴肅，“是，皇上盡管放心。”
話落，他走到楚芸嵐的身邊，警惕的盯著她，做出邀請的手勢，“請隨我來。”
楚芸嵐回望了一眼寧子衡，便快速的跟著吳煒的腳步，離開了金鑾殿。
護送楚芸嵐的馬車還在殿外等候。
楚芸嵐掀開簾子，坐在馬車裏，內心毫無波瀾。
她悄悄的望著外麵，餘光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寧柔。
楚芸嵐想起來，當初在提拉草原的時候，她在寧柔的身上種下了幼蟲，不知這段時日長得如何了？
楚芸嵐手指微微掐算，一絲絲黑色的霧氣在她的指尖周圍徘徊，一縷青煙順著她的手指，從馬車的縫隙竄出去，直奔寧柔。
“哎呦……”背後響起了寧柔的哭喊聲，“我的肚子……”
緊接著，婢女焦急的問道：“公主！你的肚子怎麼了？別怕，奴婢馬上叫太醫來！”
楚芸嵐手指一收，黑色的輕煙漸漸散去。
“還不夠成熟，年幼的蠱蟲力量太小，需要多養幾年，養的年份越久，力量越大。”楚芸嵐在心底自言自語道。
當初寧柔對她恨之入骨。
楚芸嵐迫不得已，才會用蠱蟲教訓她。
看在她年幼無知的份上，沒有直接要了寧柔的性命，也不曾折磨她。
隻不過是稍稍使用了雕蟲小技，用寧柔的身體當成器皿，培養一隻幼年時期的蠱蟲。
等到蠱蟲長大成為巨蠱，被人體的血肉滋養，力量會更加強大。
對於寧柔來講，長期營養不良，所有的食物和精血都被蠱蟲吸收，身體狀況自然會越來越差，最後蒼老、體弱、多病、早亡。
這就是楚芸嵐對她的懲罰。
馬車又行駛了半個時辰，最後在九千歲府的門前停下。
“神醫，地方到了，你走吧。”
吳煒命令她下車，在她的身後，跟著她來到王府的門口。
一名家丁看到吳煒，頓時麵露怒色，“刑部尚書大人，您怎麼來了？”
“本官來一睹神醫風采。”吳煒大搖大擺的說道。
楚芸嵐嗔怒的瞪他一眼，徑自走進去。
那名家丁卻怒不可遏，衝到吳煒的身邊，指著他鼻子叫喧道：“王府不歡迎你，馬上離得遠遠的！你這個叛徒！”
吳煒甩手掐住家丁的手臂，將他的胳膊掰到後邊，壓製住他，冷嘲熱諷的譏笑：“沒用的廢物！等你練好了武功！再來和我叫板！滾！”
說著，吳煒一腳從背後，將家丁提了個狗啃屎，又大手一揮，領著眾人離開了。
楚芸嵐站在門口，詫異的望著剛剛的一幕，總覺得有一絲奇怪。
小小的家丁，竟敢和刑部尚書對抗？
吳煒也沒必要和一個家丁動手，還不傷及對方的性命。
楚芸嵐看見了吳煒的招式，分明是故意擒拿，就好像是在……掩飾什麼。
家丁疼得呲牙咧嘴，關上大門往裏走。
楚芸嵐見狀，也沒有多問，直接回房間去了。
另一邊。
家丁東繞西繞，來到了書房。
他敲敲門，學了三聲貓叫。
冥宇給他打開門，警惕的環視四周。
“什麼情況？”
家丁一改剛剛柔弱的架勢，手掌攤開，露出一個字條，“刑部尚書吳煒來了。”
冥宇動作迅速，立刻將字條收於手心，“好，退下吧。”
家丁縱深一躍，輕功了得，很快消失在書房附近。
冥宇又關上門，將字條拿給寧天冥。
“主子，我幫你讀一讀，吳煒送的密信。”
寧天冥從搖椅上站起來，走到窗柩邊，表情淡漠，“莫非是皇上有舉動了。”
冥宇打開字條，朗聲道：“九千歲，江湖神醫被皇上盯住，已經帶入金鑾殿，二人商議大約半個時辰，神醫安然無恙的離開。”
“屬下懷疑，皇上和神醫達成了某種交易，恐怕會對九千歲不利，請您務必小心謹慎，神醫不能再留。”
說罷，冥宇一臉震驚。
他點燃燭台，將字條燒為灰燼，若有所思道：“皇上找了王妃，主子，你覺得王妃會幫你？還是幫助皇上？”
“再者說，皇上會發現她的真麵目嗎？依屬下看，您還是傳召王妃過來，親自問個清楚，小心謹慎些。”
寧天冥篤定道：“芸嵐不會害我，如果她當初想害我，就不會來救我。不過，我對於他們的交易，確實挺好奇，你去把芸嵐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