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芸嵐不禁感慨,書玉的命運竟然也是如此的艱難坎坷。
從小家庭貧寒,無依無靠,可憐孤苦,隻能依靠著去春樓賣藝,才能賺錢維持家用,結果被白霓曼看中,被白霓曼利用,整日擔驚受怕的過日子。
好不容易遇到了離歌,本以為找到了安穩的歸宿,偏偏趕上了大楚王朝和西域之國的征戰,淪為可憐的刀下亡魂。
年紀輕輕便丟了性命,一生沒有享受過榮華富貴,隻有貧窮和擔心、艱難和險阻,唯一開心的日子,恐怕就是留在離歌身邊的那幾個月。
“哎,離歌,他是個可憐人。”
除了這一句感歎,楚芸嵐也不知道如何表達內心的悲傷。
離歌將木盒交付在楚芸嵐的手中,“主子,麻煩你把他送回到書玉的親眷手中,人死了,應該是想要回家的。”
楚芸嵐想,書玉應該更願意留在離歌的身邊。
隻是,離歌終究是對書玉無情,總是帶著骨灰,也不方便,便答應下來,“好,交給我處理。”
次日。
楚芸嵐一早就命令管家收拾好隔壁的房間,給離歌居住。
然後,楚芸嵐召集滿院子的家丁婢女,公布道:“這位是離歌,大家都不陌生他的名號,我與離歌在多年前就是摯友,如今大楚出事,他便搬來花苑長住,幫助我采集整理草藥。”
“你們都要尊稱他一聲離公子,任何人不得怠慢,對他不敬重,就是對我不敬,容不下離公子的人,請自行離開花苑。”
奴才們聽到主子都這樣放話了,自然不敢囂張,一個個恭敬的稱呼一聲,“離公子好。”
楚芸嵐把前幾日新采購的草藥清單拿出來,當著眾人的麵前交到離歌手中,“你先看看,了解了解就行。”
其實,楚芸嵐並不擅長中醫。
平時采集草藥,隻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證明她確實是親自研發藥丸,並沒有利用係統中的醫藥箱功能,避免惹人懷疑。
這些采集的草藥,大多數都是晾幹之後,楚芸嵐全都裝在箱子裏,然後命令冬蘭悄悄的贈予古巷醫館的古大夫。
那老大夫為人正直不阿,也願意把疑難雜症的患者介紹到花苑來,兩人默認成為了合作關係。
楚芸嵐安頓好了一切,招呼冬蘭備好馬車。
她要去一趟晉王府。
“冬蘭,我去晉王府看一看白霓曼的胎象如何,你不用跟著進去,你親自入宮,拿著我的玉佩,去找皇後娘娘,告訴她白側妃快要生了,請王皇後早做打算。”
冬蘭怔然,“奴婢明白,主子怎麼知道白側妃今日生產?”
楚芸嵐半眯著眼睛,令人看不清楚她眼底的神色,“按照日期推斷,今個兒就是白霓曼的預產期。今日生下的孩子正好大小合適,身體康健,還不是難產。”
冬蘭聽不太懂這些話裏話外的意思,她笑著說:“主子博學多才,什麼都懂。”
……
晉王府。
楚芸嵐每次來這裏,管家都很熱情。
畢竟這些年楚芸嵐受到過多少委屈,就連婢女都敢摔她的腦袋,給她吃的飯也都是剩菜殘羹,這些蠢事管家都看在眼裏,心底格外同情。
“楚姑娘,您是來找木正妃的?”管家迎接她問。
楚芸嵐嘴角清揚,明豔絕色的小臉徐徐綻放出欣喜的微笑,“木棉升為正妃了?我最近太忙,都沒倒出空看一看她。”
管家徐徐道:“前陣子您公布和離,鬧得京城大街小巷沸沸揚揚,王爺回來便晉封了木正妃,為此,白側妃還大鬧一場,連王爺的玉佩都摔碎成兩半。”
楚芸嵐癟癟嘴角,“白側妃心心念念要扶正,怎麼肯咽下這口惡氣?”
說話間,楚芸嵐已經走到了正廳。
“你退下吧,我去看一眼白側妃。”
楚芸嵐支開了管家,獨自來到偏房。
婢女看到來者是楚芸嵐,頓時嚇得臉色慘白,紛紛退後,又偷偷的去找寧子衡,生怕惹出事端,她們再丟了腦袋。
“你來做什麼?”白霓曼沒好氣的冷冷質問。
楚芸嵐圍著白霓曼走了兩圈,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輕彎嘴角笑道:“白霓曼,看樣子你快生了。”
白霓曼雙手出於本能保護住肚子,厲聲嗬斥,“我生不生,與你有何幹係?你如今不再是晉王府的人,三天兩頭跑這裏來惡心人,不覺得害臊嗎?”
楚芸嵐不緊不慢的坐在軟塌上,隨手端起桌案上的瓷碗,放在鼻尖嗅了嗅。
“價值連城的安胎藥,晉王為了你腹中之子,還真是下了血本。不瞞你說,今日大概是我最後一次來晉王府了,因為今日是你的預產期,我要親眼看著你生下孩子,才能安心。”
白霓曼越聽這番話,越覺得瘮得慌。
她如今挺著大肚子,沒有戰鬥力,也不敢貿然和楚芸嵐動手,立刻揚起嗓子使勁兒喊道:“來人!速速來人!快去找王爺!就說楚芸嵐意圖傷害皇嗣!讓王爺馬上來!”
楚芸嵐纖纖玉指從水袖中拿出了木盒,言有所指道:“你確定要讓王爺過來?他看到了這個東西,不知道會不會遷怒於你。”
白霓曼略顯驚詫,“楚芸嵐,你又要搞什麼把戲?”
楚芸嵐神情凝重,把盒子打開,呈遞在白霓曼的麵前,解釋說。
“書玉死了,這是他的骨灰,上麵這枚長命鎖你應該記得,這是書玉從小到大隨身佩戴的貼身之物,他死在賊寇的亂刀之下,很淒慘,我的摯友離歌將書玉的屍體化成灰燼,送回京城。”
白霓曼的腦袋轟然一聲巨響,徹底的炸開了。
她感覺天都塌陷了。
“你?你說什麼?你說書玉怎麼了?”一向是伶牙俐齒的白霓曼,在這一刻竟然結結巴巴的追問著,“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你你你是故意嚇唬我?”
楚芸嵐把盒子拿給白霓曼,“這個長命鎖你自己看,書玉生前與你在一起,這個骨灰我便送給你,到底是好生安葬他,還是把他送回到家屬的身邊,你自己定。”
既然書玉無法留在離歌的身邊,那麼,他留在白霓曼這裏也好,回到家也罷,又有什麼分別呢?
楚芸嵐知道那種滋味兒,她前世也見過一個死者,臨終前的遺書寫道:如果不能陪伴他,哪裏都是流浪。
所以,楚芸嵐擅自做主,將書玉的骨灰拿給白霓曼處置。
“不,我不相信……書玉,真的是你?這真的是你嗎?”
白霓曼歇斯底裏的喊了兩聲,她手指戰戰巍巍的捏著長命鎖,放在指腹間輕輕的、溫柔的摸索著,豆大的淚滴不受控製的往下掉,一顆顆的落在骨灰裏。
“書玉,當初你不願意跟著我,誰想到那次見麵,竟然就是最後一麵,從此天人兩隔……”
白霓曼越哭越凶,她嚎叫了幾聲,肚子發出撕心裂肺的疼痛。
“大夫!楚芸嵐!我的肚子好疼!”
哪怕是這麼疼,疼到了快要昏倒,白霓曼都不忘記小心翼翼的將長命鎖放回盒子中,然後輕輕的關閉木盒,視若珍寶般的抱在懷裏,藏在枕頭下,生怕弄壞了般。
楚芸嵐並不會傷害她的孩子,打開窗柩大聲呼喊:“快點來人!白側妃快要生了!叫產婆來!叫大夫來!”
白霓曼艱難的倒在床上,口齒間含糊不清的喃喃著,“書玉……我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便下去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