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歌一席白衣翩翩，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槐花香氣，看向楚芸嵐的目光很複雜，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欲言又止，不知該不該說出口。
楚芸嵐瞧著他的模樣，坐起身，理了理衣裳，睡意消散全無，一本正經的嚴肅問道：“離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實話實說，不用吞吞吐吐的，我能承受得住。”
離歌這才慢悠悠的開口，臉上掛著悲傷的神色，“公主，楚國……敗了。”
楚芸嵐微微一怔，“什麼意思？”
她是真的沒聽懂。
離歌的情緒更加憂傷，原本清亮的嗓音在此時充盈著難以言喻的哀愁，沙啞道：“大楚王朝和西域之國的戰爭緊接尾聲，大楚戰敗，西域之國一路攻打京城，直接剿滅了王宮。”
楚芸嵐再次愣住。
不因為別的，她本不是大楚人，對於楚國王宮的一切都停留在原主的記憶中。而是因為內心的悲涼而怔住，她感歎原主的命運怎能如此的坎坷。
明明是高傲尊貴的公主，出生於皇室，父親是楚王，母親是皇貴妃，屬於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出身。結果，看似無憂無慮的人生，年紀輕輕就麵臨著和親的危機。
因為不想嫁給西域之國的中年君王，不想淪為被人宰割的人質，於是逃離了家鄉，路上遇見賊寇，搶走了全部財物。
幸運的是得到了寧天冥的相救，原主誤以為抓到救命稻草，來到大寧朝，又認錯了救命恩人，卑躬屈膝的嫁入晉王府，淪為區區小妾的血袋。
若是最後不死，如今又要麵臨亡國之災，作為一名大楚的亡國公主，恐怕還不如尋常百姓過得安穩，西域之國的君王未必會放過她。
這樣坎坷的命運，還真是令楚芸嵐咂舌。
她曾經私底下算了算原主的命運，確實是多災多難的命格，好在是命雖然是注定的，運是可改的，楚芸嵐的到來，改變了原主的氣運，這才讓日子漸漸好轉。
“公主，你千萬別太難過了，大楚的氣數已盡，這是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的事實，不是你的錯，這是多方麵因素造成的結果。”
楚芸嵐沉重的歎口氣，“我知道，一個朝代的滅亡，必然是各種原因導致的惡果，父皇有錯，前朝的重臣有錯，在外征戰的將士也有錯，所有的錯誤，最終指向了大楚的覆滅。”
離歌看了一眼楚芸嵐手指上佩戴的戒指，不禁擔憂道：“公主還是把這枚戒指收起來好，畢竟是亡國之物，被知曉大楚的有心之人看到了，難免會徒惹事端。”
楚芸嵐小心翼翼的摘下來戒指，打算放在係統的寶箱內，心中暗自唏噓：多虧當初沒有選擇大楚的任務地圖，否則就真真正正淪為可憐的亡國奴隸了。
“父皇和母妃怎麼樣了？”楚芸嵐還是要幫助原主問一問。
離歌眼睫微垂，清眸裏浮現著濃濃的悲傷，鼻尖有些泛紅，“楚王他在大殿揮刀自盡，西域之國的大將軍一把火燒了大殿，王宮火海延綿，死的死、傷的傷，簡直堪稱人間慘劇。”
楚芸嵐的心底一陣寒顫。
她都能想象得到，那些在大火中尋求生機的宮女和奴才，是多麼的無助，多麼的可憐。前世，楚芸嵐解剖過燒死的屍體，當真是慘不忍睹。
“那母妃呢？”楚芸嵐又問。
離歌不敢抬頭正視楚芸嵐的眼睛，緩緩道：“貴妃娘娘長相絕美，如同嫵媚妖嬈的狐狸，被大將軍看中，要收入府內當小妾……”
楚芸嵐一怔，“什麼？那個大將軍要收了大楚的皇貴妃當妾室？”
離歌點點頭，“貴妃娘娘記掛著您，命令屬下先行一步，回到公主的身邊，逃離大楚的王宮，免得被西域之國抓住，慘遭折磨。”
楚芸嵐感歎母愛的偉大。
在那麼危急的時刻，還心心念念的牽掛著女兒的安危。
不像是前世的她，爹不疼媽不愛，父親母親離異之後，父親忙於做生意，又娶了好幾房老婆，又離婚三回。
母親則是化身成怨婦，每日喋喋不休的抱怨，雖然含辛茹苦的撫養她長大，可是內心的怨恨就像是藤蔓一樣肆意生長，一直到幾年前病逝的時候，都沒能解開苦悶的心結。
如此一想，楚芸嵐覺得自己的日子比起原主，也不快樂。
原主還有疼愛她的母親，楚芸嵐在現代世界卻了無牽掛，除了一份體麵又高收入的工作，任何情感都沒有。
母親渴望得到愛，想要愛意人間，卻最終什麼都沒有。她楚芸嵐何嚐不是如此？在前世不相信任何感情，見慣了凶殺案的屍體，變得更加敏感和陰暗。
離歌並不知道楚芸嵐心中湧動出的這麼多感慨。
他誤以為是大楚王朝的毀滅，讓身為公主的楚芸嵐備受打擊，所以悶悶不樂的不言不語。
“公主，您無需太擔心皇貴妃，在屬下悄悄離開大楚邊境的時候，聽西域之國的將士們議論，聲稱皇貴妃娘娘很聰明，要求大將軍納妾，必須有冊封典禮，否則寧死不從。”
“結果，大將軍鬼迷心竅，答應了貴妃娘娘的意見，在冊封的時候，娘娘的美貌和氣質被西域之國的君王看中，明搶豪奪的要收了貴妃。”
楚芸嵐再次大驚，“哦？這麼說來，我的母妃又成了西域君王的嬪妃？”
離歌微微頷首，“按照民間傳聞，確實如此，皇貴妃冰雪聰明，懂得利用人心，又會潛移默化的掌控別人的想法，一般人很難鬥得過她。”
楚芸嵐稍稍鬆了口氣。
若是這樣，想必原主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離歌，大楚沒了，以後你無處可去，就留在花苑生活吧，這是我購買的府邸，你留在這裏，也算是有個安穩的落腳之處。對外，就宣稱你是我聘請的先生。”
離歌正有此意，他感激涕零，單膝跪地，拱手作揖，畢恭畢敬道：“屬下願意一生追隨公主，忠心耿耿，不負於您。”
楚芸嵐起身，扶著他的胳膊站起來，“以後，你就稱呼我為主子，在外麵，大家都叫我楚姑娘，明日早晨，我會公布你留在花苑的消息，你是離公子，負責幫我采買些草藥。”
離歌點頭讚同，“好，屬下會謹遵主子教誨。”
楚芸嵐對於離歌的信任程度，要高於花苑的其他奴婢。
畢竟離歌是原主的家臣，從小和原主青梅竹馬，他是絕對不會有二心。
“對了，怎麼沒有看到書玉？”
楚芸嵐忽然好奇的問，“那家夥不是成為你的書童，一直陪伴在你的身邊照顧衣食起居嗎？他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離歌的表情更加憂傷，他從長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盒子，心疼的撫摸著，喃喃自語道：“書玉死了。”
死了？
楚芸嵐真的驚訝到張大嘴巴，一時難以接受。
離歌沉重的歎了一口長氣，內心泛起陣陣酸楚。
“那日，西域大軍洶洶來襲，屬下去貴妃娘娘的寢宮，商議對策。等到返回房間，發現所有的宮女太監無一幸免，全都被西域的將士給殺死，屍首中，包括書玉。”
“屬下心中惋惜，深覺書玉可憐，便用蠱術將他的屍體焚燒成灰，裝在盒裏，送他回到故鄉，他的脖子上戴著一枚長命鎖，不知什麼材質，沒有燒化，一並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