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寶華殿。
寧子衡和楚芸嵐同時出現，當真是皇宮裏一道稀奇古怪的風景。
一路上，兩人沉默不語。
寧子衡在擔心他的曼曼被欺負，牽掛著徹夜未眠。
楚芸嵐則是觀察著四周的狀況，睫毛下半遮著的烏黑眸瞳宛如黑夜般幽深，讓人猜不透所想。
邁入寶華殿的大門，楚芸嵐聽到了幾名打雜宮女在竊竊私語。
“咱們娘娘這病，真不知什麼時候能好？”
“是啊，昨天讓白側妃去後院洗了一晚上的衣裳，半夜又跪在正殿門前受罰。今早起床，竟然會傳召她進屋一同用膳。”
“娘娘這些年一直都這麼個脾氣，詭異又古怪，有時候思念皇上，想念家鄉。有時候卻暴躁不安，唯我獨尊。”
“好像不是病，就是中邪，太醫經常來請平安脈，說咱們娘娘身體康健，並無異樣。”
“……”
楚芸嵐聽著她們的議論聲，心中頓生不好的預感：恐怕昨夜休息過後，主人格蘇醒，將第二人格壓製下去了。
“王妃為何慢吞吞的，莫非是要改變主意？”寧子衡瞧著她腳步緩慢，憂心忡忡，忍不住停下步伐，轉頭問。
楚芸嵐漆黑的杏眸望過去，眼神如溪水般清澈，“王爺放心，咱們昨晚說好了，隻要白霓曼給我下跪道歉，過去的事就一筆勾銷。”
寧子衡稍稍鬆了口氣，“你不會失言就好，母妃那裏就靠你說服她了。”
二人一前一後進入正廳，發覺殿內的氣氛格外尷尬。
隻見淑妃坐於主位，白霓曼恭恭敬敬的端坐在側邊的椅子上，悶不吭聲的傾聽著。
“這宮裏的妃嬪就像是盛開的花朵一樣，春天怒放，秋天凋零。一茬又一茬，本宮人老珠黃，早就不得皇上喜歡，晉王又故意與本宮疏遠，娘家人又遠在他鄉……”
淑妃正喋喋不休的抱怨，看到迎麵而來的寧子衡，將後麵的話吞了回去。
“參見母妃。”寧子衡領著楚芸嵐打招呼。
淑妃一怔。
緊接著，她眼睛裏掩飾不住的歡喜，嘴上卻逞強，不依不饒道：“本宮要是不抓了你的側妃，晉王恐怕這輩子都不會踏足寶華殿半步。”
寧子衡臉色微沉，“兒臣忙於朝務，實在是沒空，請母妃見諒。”
淑妃瞪過去一眼，雖說表情仍然有些憂鬱煩躁，可是看到了唯一的兒子主動求和，態度明顯緩和了些。
“晉王，本宮隻想得到丈夫的寵愛、兒子的喜歡，擁有這些尋常女子的幸福，不過分吧？波斯國距離大寧朝遙遠，本宮這一生回不到娘家，隻能依靠著婆家……”
淑妃又開始傾瀉苦水，說到情緒激動的時候，忍不住滾落眼淚。
提到皇上寵幸了貌美如花的年輕嬪妃，又氣得義憤填膺。
寧子衡終於聽不下去了，他主動打斷淑妃的抱怨。
“我們不是普通百姓，母妃，您是波斯國的公主，大寧朝的淑妃，不能和尋常女子相比較。”
淑妃還沒有一吐為快，有些話卡在嗓子眼裏，怔怔的看著寧子衡，眼睛裏充斥著不符合她這個年紀的稚氣。
“晉王，你就不能像是尋常人家的兒子一樣，善待母妃嗎？”
寧子衡垂下眼瞼，沒有回答。
他要皇位，他想坐到至高無上的龍椅寶座。
那麼，他就沒辦法和波斯國走得太近，他不能被朝臣抓到把柄，認為他心中記掛著別國的人質。
“晉王！在你眼裏，本宮也是波斯國送來和親的玩物嗎？本宮在大寧朝生活了二十年，難道換不來你們的真心？”
寧子衡仍然悶不吭聲。
他心中可憐母親，卻無法為了討好母親開心，而放棄近在眼前的皇權。
淑妃苦澀的笑著，笑到眼角滑過淚滴，如秋水般眼眸中寫滿了失望和無助。
“你們退下吧，白側妃留下來去打掃院子，晉王若是思念你的小妾，便來本宮的寶華殿見一見她。”
這是身為母親，唯一能夠威脅兒子的辦法。
寧子衡微微蹙起眉頭，“母妃，兒臣今日來，就是要帶走白側妃。”
話落，整個正殿鴉雀無聲。
淑妃冷笑著，“本宮哪怕失去盛寵，也是後宮的淑妃娘娘，還不至於懼怕你這個兒子。”
寧子衡朝著身旁的楚芸嵐使個眼色。
“母妃。”楚芸嵐笑吟吟的往前走了幾步，雙目好似一泓清水，笑容如明珠生暈。
“臣妾想過，隻要白側妃願意跪下磕頭道歉，懺悔過去的惡行，發誓以後改過自新，看在晉王的顏麵上，就饒恕她一回。”
淑妃不友善的瞥向楚芸嵐，眼底盡顯輕蔑，“你和白霓曼一樣，都是下賤人家出身的女兒，根本配不上晉王。”
楚芸嵐也不生氣，秀美的麵容膚光勝雪，轉臉望向白霓曼，“妹妹，你有沒有誠心懺悔？隻要你真心悔過，我願意重新接納你入府。”
白霓曼咬了咬蒼白的嘴唇，仇恨的目光仿佛一把鋒利的刀子，直勾勾的刺向楚芸嵐，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
楚芸嵐也不急，朝著寧子衡粲然一笑，“王爺，白側妃好像不願意回去，她更喜歡寶華殿呢。”
寧子衡繃緊著臉，湊到白霓曼的跟前，壓低聲音，“曼曼，你認個錯，當著母妃的麵，向王妃道歉，過去的恩怨就一筆勾銷。”
白霓曼眼睛裏夾雜著驚疑的光，神情張皇又憤恨，“妾身沒錯，為何要跪下？”
與此同時。
楚芸嵐無視掉二人竊竊私語，她恭敬禮貌的走向淑妃，姿態明麗柔順，臉上掛著和煦的淺笑，“母妃，臣妾理解你的苦衷，願意聽您訴說。”
這句話一下子說到了淑妃的心坎裏，她稍微放下警惕。
楚芸嵐來到她身邊，親自給淑妃捶捶腿，捏捏肩膀，柔聲安撫著她的情緒。
“臣妾也不得晉王喜歡，所以特別懂母妃的心情，咱們深宮的女子生存不易……”
看似心靈雞湯的大道理，對於淑妃相當受用。
楚芸嵐一邊撿她愛聽的話洗腦，一邊捏著她的後脖頸，手指順勢從水袖中取出一枚銀針，悄無聲息的刺進了穴位，然後夾在指尖放回袖中。
淑妃感覺脖子一陣刺痛，緊接著腦袋一陣眩暈，她合上眼皮，瞬間喪失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