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利用與被利用

第173章 利用與被利用

“我阿奶不來盛京了,我不用學戲了。”

就算學了阿奶也永遠都聽不到。

陸難的話說得並不直接,但新月是混跡在三教九流裏的人,又怎麼會聽不出來她話裏的意思,陸家舉家搬遷,唯獨她阿奶不來,她又說不用學戲了,這是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陸姑娘身份不尋常,不學也罷。”新月話裏帶上幾分安慰。

在這茶園裏唱戲的大多都是生計所迫,來看戲的人雖然都是笑容滿麵,但大部分人心底都看不起他們,覺得他們做的是下九流的營生,陸難一個好好的姑娘家,不學也好。

換做以前陸難會說些話安慰新月,眼下她沒有這個心思。

“你如今離開封家,住在哪兒呢?”陸難換了個話題。

新月把自己如今的住址告訴陸難,末了笑著說請她有空時到自己家裏做客。

陸難原想問問關於戲班子的事情,想知道新月的戲班子是以前的那些人回來了,還是重新組的戲班子,話到嘴邊又覺得這個問題不是很好,於是咽了回去。

不敢在茶園多待,客套幾句之後陸難很快離開,從茶園出來,陸難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她都記不起自己上一次到茶園來是什麼時候,茶園這個兩個字總是能讓她想到阿奶,想到自己小時候跟著阿奶一起去聽戲的日子。

她什麼都不懂,隻覺得台上的人咿咿呀呀的熱鬧得很,各式各樣的臉譜讓她覺得新奇,還有那些旦角頭上的首飾也讓她心生愛慕。

一旁的阿奶聽得十分認真,跟著戲中人嬉笑怒罵,那時候陸難對阿奶這樣的舉動一點兒都不理解。

都是演出來的,為什麼要掉眼淚,明明知道是假的。

阿奶不在了,她也不想再到這個地方來。

陸難想了許久,最後決定主動去見謝景鳴,如今多了言襄這個護衛,就好像回到了阿讓在她身邊的那段時間,陸難行事不再有那麼多顧忌。

她讓言襄想辦法給謝景鳴遞了信,兩人約在一個略微偏僻的小飯館裏,不是飯點,店裏的人不多,兩人坐在角落的一張桌子旁,陸難帶著殿春早就給她準備好的冪籬,而謝景鳴臉上也帶著麵具,隻在剛出現時摘下讓陸難確認身份。

“陸姑娘別來無恙。”謝景鳴坐下後迅速開口,他孤身一人前來,陸難身後卻跟著一個麵生的男人。

謝景鳴一直都有注意陸難這邊的動靜,她身後的這個男人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

“別來無恙。”陸難此時的聲音全無平時的嬌柔甜軟,清冷的調子裏帶著幾分不悅,似是不耐於同坐在自己對麵的人說話。

謝景鳴反倒是稍微鬆一口氣。

“陸姑娘最近在忙些什麼,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謝景鳴試探道。

這段時間陸難的所作所為都讓他看不明白,不是要不擇手段的進東宮嗎,怎麼不見她跟太子來往,反倒是跟靖勇候走得格外的近。

“你能幫我什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陸難問了這麼一句。

她現在還不完全清楚自己當初為什麼會跟謝景鳴有交易,如果能弄清楚這一點,或許就能知道自己當初進京來的目的。

“我之前就跟陸姑娘說過了,隻要陸姑娘想,沒有什麼我不能幫你的。”謝景鳴幾乎狂妄的語氣聽得陸難心驚。

什麼都能幫自己嗎?他憑什麼說這樣的話?

“我進東宮之後需要幫你做什麼?”陸難直接問。

天上不會掉餡餅。

謝景鳴笑了笑,店裏人本就不多,陰惻惻的笑聲讓陸難後背發涼。

這人真是好奇怪,他真的是康寧郡主的哥哥嗎?

“我相信陸姑娘心裏有數,又何必在這裏試探我呢?”

既然是交易,兩人一開始就把自己的要求提了。

“我是心裏有數,可萬一你不記得呢?”陸難有些輕蔑的笑了笑。

帶著冪籬,知道對方並不能看清自己的表情,這讓她覺得安心,不用擔心自己會露怯。

自己以前應該是什麼樣子她沒有印象,如今的模樣是全靠殿春和陸知言的話拚湊出來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學的像不像。

好在謝景鳴一直都覺得她是假裝失憶,才讓她有了演戲的機會。

“我幫陸姑娘進東宮,陸姑娘幫我拿到我想要的東西,事成之後我自然不會虧待陸姑娘。”謝景鳴又笑了兩聲。

想要的東西?什麼東西?

“不會虧待?”陸難輕聲嗤笑,“怎麼才算是不虧待?”

自己都進東宮了,他要為自己做什麼才算是不虧待自己?

“事成之後,我會送陸姑娘離開盛京,讓陸姑娘更名改姓,自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謝景鳴說話的語氣帶了幾分固話。

陸難心裏卻是一片駭然。

她有些不懂了,自己跟謝景鳴的交易是他幫自己進東宮,自己幫他拿到他想拿的東西,做了這麼多,就為了事成之後他送自己離開盛京?

繞這麼一大圈為什麼?

“陸姑娘。”

陸難很久沒回過神來,久到謝景鳴開口提醒她。

“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在騙我?”陸難將原本擱在桌上的手放在膝上,緊緊的揪著自己的衣裳,還好帶著冪籬,不然如今謝景鳴肯定能從她的表情看出異常來。

“陸姑娘如今是在同我談條件嗎?”他話裏帶著幾分警告。

言襄也聽了出來,他稍稍上前一小步。

“陸姑娘覺得你如今憑什麼跟我談條件?”謝景鳴不屑的笑了笑,“陸姑娘可是還當自己是陸家的嫡女,是陸大人唯一的嫡親妹妹。”

謝景鳴毫不掩飾自己話裏的嘲諷。

他還以為平陸難的手段,這件事不會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陸姑娘如今隻是生父不詳的私生女,以你現在的身份,別說進東宮,就是像嫁入盛京稍有權勢些的人家都是一件難事。”

他說得不無道理。

但陸難不聽。

她笑得比他還要不屑。

“你又憑什麼跟我談條件?”陸難緩緩站起來,有些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長凳上的謝景鳴,繼續道:“我是靖勇候唯一的學生,我手底下有數不清的田地鋪子,我雖然不能輕易嫁入權貴之家,卻能隨意出入皇宮,難不成你能在盛京找出第二個如我這般占盡優勢的人來?”

她語氣比他更加猖狂。

早在陸難剛站起身的時候言襄就將她剛剛坐的那條長凳拉到一邊,說完陸難就準備往外走。

謝景鳴還沉浸在錯愕中沒回過神來,他知道陸難向來高傲,卻不知道她會這樣張狂,驚愕之餘又不得不承認剛剛陸難說的那些話每一句都是真的。

她是靖勇候唯一的學生,且兩人來往甚密,盛京甚至還有傳言,說兩人不止是師生關係;陸家是青州首富,具體有多少錢財外界也不清楚,陸難手中有數不清的田地鋪子許是真的;她得皇後青睞,這在盛京是獨一份,就連已經定下來的太子妃都沒有這樣的待遇,或許皇後真的給了她隨意進出皇宮的權利……

這下子自己成了沒資格跟她談條件的人。

“陸姑娘留步。”回過神來隻有謝景鳴喊了一聲。

知道他一定會喊住自己,陸難的腳步一開始就放得很慢,停下腳步也隻剛走出三四步。

她停下來,隻是停下來,既轉身也不言語。

“陸姑娘是想終止你我之間的交易嗎?”謝景鳴冷笑著問。

陸難已經很久沒有主動跟他說過關於太子的事情,如今她是攀上了靖勇候和皇後,所以就想要一腳踢開自己?

“是又怎麼樣?”

“陸姑娘難倒不怕嗎?

“怕什麼?怕你將之前我做的事情都說出去?怕你對我動手?還是怕你對我哥哥動手?”

以前陸難怕,每一樣都怕,今非昔比,她沒什麼好怕的。

謝景鳴啞然,在他沉默的空檔陸難已經走出了店裏,他眼神狠戾的盯著陸難的背影,一直到她消失在自己視線裏。

常年打獵的人反倒被鷹啄了眼。

回想起之前跟陸難的來往,謝景鳴意識到自己才是被利用的那個人。

他跟陸難的相識是偶然,那時候麵色清冷的少女在樹下絮絮叨叨的說著,好似她麵前的不是千年的古樹,而是一個耐心傾聽的長者。

她說她多麼不喜歡盛京,說她對東宮有多麼向往和厭惡,向往是因為她要成為人上人,厭惡是因為這是她母親想要她去做的事情。

她想要做人上人,也想要報複她的母親。

論美豔,盛京沒有哪一個姑娘比得過她,謝景鳴很快查到她的身世,她真正的身世,不是陸家的嫡出姑娘,而是生父不詳的私生女。

一顆完美的棋子就擺在自己麵前,謝景鳴很快就找上陸難,對方也很爽快的同他做了交易。

陸難有她自己的手段,他幫她創造接近太子的機會,她也將那些機會把握得很好,時不時會同他彙報一些“進展”。

如今想想,陸難這樣的性子,怎麼會對著一棵古樹說那些話,又恰巧被自己聽到,那分明是她安排好的。

自已以為她是一顆好棋子,卻原來她才是下棋的那個人。

謝景鳴又想,如果當初是陸難主動提出來要和自己合作,他一定會十分警惕,可能還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