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想好了
陸難回來之前沒告訴陸知行，她回到院子裏，等殿春給她換了衣裳上了妝，陸知言就趕了過來，姐妹倆說了一會兒話，誰也不提那天的事，陸知行則是在暮色四合的時候來到陸難的院子。
“回來就好。”見陸難狀態不錯，陸知行鬆一口氣道。
這十來天裏他倒是去過幾次侯府，但每一次都沒有見到過陸難，有時候連齊垣都沒有見到。
“哥哥。”陸難笑著朝他喊了一聲。
不同於以往純澈的笑容，陸知行在她眼底看到了歉疚和閃躲。他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她的腦袋，像以前許多次他做過的那樣，可這次陸難腦袋一偏躲了過去。
“哥哥快些坐下來吧，我讓殿春給你倒杯茶。”陸難挑了個離陸知行有些遠的位置坐下，得了吩咐的殿春很快端上兩杯茶水。
陸難不去看陸知行，隻盯著自己手邊的杯子看。
“囡囡。”半晌之後陸知行開了口，“青州那邊我已經打點好了，你想什麼時候回去？”
陸難猛然抬起頭來看他，眼底滿是抗拒。
“我不回去。”她一口拒絕，“我現在還不想回去。”她補了一句。
回去是要回去的，但不是現在，她還有許多沒有弄清楚的事情，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囡囡，你不要聽姑姑的話，她說的都不是真的，當年的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陸知行鄭重道。
當年不管是哪一件事，都跟陸難沒有關係，她再是最大的受害者。
“阿姐都跟我說了，哥哥放心，我不會被阿娘影響的，我留在盛京是因為還有一些事情要做，等我的事情做完了，我就回青州去。”陸難跟他保證。
有事情要做？
“囡囡要做什麼，告訴哥哥，哥哥幫你。”
陸難搖頭：“這是我的秘密，不能告訴哥哥，哥哥不要擔心，我不會做什麼讓你擔心的事情，等事情辦完我就聽你的話乖乖回青州去。”
她再三 保證。
知道陸難不會再說，陸知行也不再多問，打定主意找個機會去問齊垣。
倆人誰都不再說話。
“囡囡，阿奶的事。”短暫的沉默之後，陸知行又開了口，話剛說了一半，就見陸難立即變了臉色。
臉上原本略顯勉強的笑徹底消失，好看的眼睛裏盛滿痛苦，裏麵泛著點點淚花，似乎他再多說一句她就會哭出來。
“兄妹三人，你是阿奶最疼愛的那一個，你自己心裏也清楚這一點。”這回陸知行說話不再是那種哄孩子的語氣。
他是在跟十六歲的陸難說話。
陸難點點頭沒接話。
“姑姑生下你之後，阿奶把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你身上，於她來說，除了你之外的事情都不重要。”
陸難兩歲那年，陸家老爺子去世，從那之後老夫人就開始茹素，除了陸家年幼的幾個孫輩之外鮮少過問其他的事情。
“要是見到你如今這個模樣，阿奶不知會有多心疼。”陸知行無奈的道，“姑姑說的都不是真的，阿奶的仇我們已經給她報了，你隻要好好的過日子，做你喜歡的事情，這樣才能告慰阿奶的在天之靈，明白嗎？”
陸難遲遲沒有說話，善意的謊言也是謊言，陸難如今不敢再輕易相信陸知行的話，她覺得隻有自己恢複記憶，才能真的清楚自己究竟有沒有錯。
“除了你能過得好，阿奶沒有別的期盼。”十分認真的語氣。
阿奶這輩子最大的期盼不是陸家的生意做得多麼大，也不是陸知行以後能做多大的官，而是陸難能不受任何人的束縛，一輩子都能開開心心的。
陸家老夫人臨終時陸知行還沒回到青州，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麵。
陸難強忍著眼眶中的淚，情緒緩和了許多，陸知行也不再說什麼，留給她自己思考的時間。
“哥哥，我想問你一件事。”半晌之後陸難盯著陸知行的眼睛問。
她眼底不再閃著淚光，有的隻是堅決。
“你問。”
“哥哥知不知道我父親是誰？”
陸知行神色微微一變，又立即恢複正常，他朝她搖搖頭無奈道：“那時候我年幼，怎麼會知道怎麼多。”
陸難將信將疑的看著他，陸知行比她大六歲，已經是能記事的年紀，真的會一點兒都不知情嗎？
她說不準，於是不再繼續問。
次日陸難沒去侯府，而是在陸知行和陸知言的帶領下去了另一邊的陸家。她給阿奶上了一炷香，對著她的牌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季淑貞示意殿春將陸難扶起來。
殿春上前去，陸難不願意起來，季淑貞還欲說些什麼，不等開口就被陸知行阻止。
“隨她去吧。”陸知行輕聲道。
怕陸難覺得不自在，陸知行帶著其他人去了前廳，陸難跪了小半刻鍾，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以為是誰去而複返，陸難沒有回頭。
“你就是跪到死她也回不來。”身後傳來一個冷漠又譏諷的聲音。
來人是陸淩雲。
陸淩雲來到陸難身邊站著，盯著那一塊塊靈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阿娘，對不起。”陸難開口。
阿奶是阿娘的阿娘。
陸淩雲自然不接受。
“東宮和秦王府，你選一個吧。”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
陸難麵色不改。
“為什麼？”她問，“阿娘究竟想要做什麼，您告訴我，我會為阿娘做的。”
“你真是沒有心。”陸淩雲突然變得憤怒起來，陸難不明白她的憤怒從何而來，陸淩雲又繼續道：“當年你怎麼沒死呢，當年你要是死了就不會有後來的這些事了。”
沒有自己想象中的痛哭流涕，陸淩雲看到陸難輕輕笑了起來，滿是天真的笑容，刺得她眼睛發疼。
“因為我是來保護阿娘的，我不會死的。”
許是陸淩雲的錯覺，她覺得跪在那裏的人又變成了當年那個小姑娘，連聲音都變得有些奶聲奶氣的。
陸難想起自己小時候，每次病懨懨的問阿奶自己會不會死時，阿奶就會告訴她：囡囡不會死，囡囡是老天爺送給你阿娘的禮物，她代你受了大部分的苦，囡囡不會死的。
“保護我？”片刻發愣之後陸淩雲不屑的笑，“想保護我就進東宮。”
陸難堅定的搖搖頭：“阿娘，您想做什麼，您告訴我，我一定會幫您做的，隻不過要用我自己的方法。”
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她突然變得成熟起來，陸淩雲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她。
“你的辦法？”短暫的沉默之後陸淩雲不客氣的笑道，“你的什麼辦法，又哭又鬧嗎？還是去找你的先生幫忙？”
陸難沒有反駁，好像她現在也隻會這兩樣。
“阿娘到底是想做什麼？”陸難繼續問。
她知道陸淩雲肯定不會告訴自己，她隻是不想再繼續去東宮還是去秦王府這個話題而已。
“陸難，你最好還是快些想想怎麼樣才能早些恢複記憶。”
隻要陸難恢複記憶也就不用她再解釋什麼，陸難還想再說什麼，不等開口陸淩雲就翩然離去。
陸難又跪了好一會兒，一直到雙腿發麻殿春才將她扶起來，然後帶她去見季淑貞他們，陸知行有事情提前離開，母女幾人默契的誰也不提十多天之前的事情，閑話一陣之後陸難和陸知言才同季淑貞道別。
次日陸難也沒有去侯府，厲文淵約她在如意樓見麵，她準時赴約。
十多天不見，厲文淵好像一點兒都沒有變，嘴角微微揚著，看向自己的目光純淨而又溫暖，她忽的又想，如果真的能嫁給他往後自己一定會過得很好吧。
“你今兒看上去氣色好了很多。”厲文淵笑道。
“我先生請人給我做了藥膳。”陸難也朝他笑。
雖然生病的時候陸難也會乖乖吃藥，但是藥太苦，每次喝過藥她都沒有什麼胃口，麵對平日裏最喜歡的吃食都沒什麼興致。
因著齊垣專門命人給她做了藥膳，在侯府養病的這些天陸難反倒是長了幾斤肉。
厲文淵愣了會兒，又笑道：“侯爺待你很好。”
他意有所指，陸難沒聽出來，笑著附和：“先生待我很好。”
雖然現在先生變了，開始同她講條件了，但在她心裏先生依舊是很好的人。
“十天後我就要啟程回永州，你想好了嗎？”厲文淵直接問。
笑容凝滯在陸難臉上，想了片刻她搖搖頭：“我想嫁給你。”
厲文淵：“……”
想嫁給自己為什麼要搖頭？
“文淵哥哥是很好的人，我很想嫁給文淵哥哥，可是我現在不能離開這裏。”陸難繼續往下說：“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還不能離開盛京。”
最重要的是，厲文淵並不想娶她，兩人若是成親也隻是他對自己的憐憫，陸難不想因為這份憐憫而拖累他。
“你有什麼事情要做，做你母親的棋子嗎？”難得聽到厲文淵這樣不客氣的同自己說話，陸難有瞬間的怔楞。
厲文淵接著說：“太子同我說過了，你如果不能進東宮，你母親就會讓你進秦王府。”這回他語氣委婉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