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唱不成了
次日醒來,掀開床幔,見床腳有一串銅錢,彩繩穿線編織而成,這一幕陸難並不陌生,以前在青州時阿奶總會趁她睡著的時候將壓勝錢放在床腳。
殿春從屏風那頭繞過來,邊走邊道:“姑娘醒了,昨兒睡得還好嗎?”
前些日子陸難在侯府養病,殿春也跟著在那裏伺候,她知道陸難晚上做噩夢的事,也知道陸難後麵都是睡在靖勇候的房裏,她更知道這些隻能爛在肚子裏。
偏偏陸難不準她留在屋裏守夜,是以殿春現在不會知道陸難晚上究竟有沒有做噩夢。
見陸難一直盯著床腳的那串銅錢看,殿春上前去拾起那串銅錢。
“這是昨晚大姑娘回來之後交給我的,說把它放在姑娘床腳,討個吉利。”殿春將那串銅錢遞給陸難。
陸難接過仔細看了看,銅錢上有的印著“長命百歲”,有的印著“去殃除凶”。
“我才不要長命百歲。”陸難低聲道。
活到一百歲那也活得太久了些,她不想活那麼久。
聽了她的話殿春瞬間變了臉色,“呸呸呸,童言無忌,姑娘肯定會長命百歲的。”
陸難淺淺的笑著,沒答話。
“姑娘要起來嗎?”殿春問。
往常無事時,陸難會在床上待好長一段時間才起身洗漱。
“起吧。”
之前季淑貞說了要陸難大年初一這天帶新月去見她,這件事陸難還記著,待吃過飯,陸難正準備出去,卻見陸知言進了自己的院子。
昨兒陸知言陪著季淑貞守了歲才回來,等她到家時陸難已經睡著,今兒特意在陸難一吃完飯就過來。
“阿姐你來有什麼事嗎?我正要出門呢。”陸難急切的道。
“囡囡要去哪裏?”陸知言微微顰眉問。
就是陸難不說她也看的出來,隻是陸家畢竟祖籍在青州,在盛京又沒有什麼親戚,這大年初一的陸難要去哪裏?
“我之前跟娘說好了今兒帶新月去見她,我現在去找新月。”陸難如實答道。
“新月?”陸知言覺得自己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陸難點頭,“對啊,就是那個戲班子的班主,他叫新月。”
她這麼一說陸知言就都記起來了,陸難是說過她養了一個戲班子。
“阿姐你還有事嗎,若是沒有什麼急事的話等我……要不阿姐跟我一起去封家吧,我們見了新月之後直接去娘那裏。”話說到一半陸難就改了主意。
阿姐整日裏都不出門,來盛京這麼久恐怕就隻有上次跟自己一道出去一趟。反正最後都要一起去季淑貞那裏,陸難想著不如帶上陸知言一起去封家找新月。
“好,我跟你一起去。”沒想太久陸知言就應下來。
馬車早就備好,隻等姐妹倆上車。
封家離陸家不遠,就隔了兩條街,兩人沒說幾句話馬車就停了下來。
陸難先下了馬車,然後站在那裏等陸知言下車。
“陸難。”
聽到有人喊自己,陸難循聲望去,見封幸坐在封家的牆上,嘴裏叼著一根幹草,臉上的笑容有幾分痞氣。
少年郎做什麼都帶著少年氣。
陸難朝他揮揮手,“封幸,好久不見啊,我是來找新月的。”
真的是好久不見,生辰那天她來找新月都沒見著封幸。
“少跟我套近乎,你這段時間去了哪,欠小爺……”封幸話說到一半就沒了聲,隻呆愣愣的看著陸難。
不用他說完陸難就已經明白他的意思。
“我今兒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我要把新月他們接到我家去,我娘也會給你錢的。”她說完卻見封幸該是那副呆愣愣的模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這邊看。
他是被人點穴了嗎?
“封幸?”她喊一聲。
沒有回應。
“封幸?”陸難又喊了一聲。
依舊沒有回應。
“這人怎麼了?”身旁傳來陸知言溫柔的聲音,陸難才意識到陸知言已經下了馬車。
陸難看看封幸,然後側過頭對陸知言道:“我也不知道,剛才還好好的。”
等等,封幸是不是在看她的阿姐?!
這個想法一出,陸難忙看向封幸確認,他的目光果然是落在自己身邊的阿姐身上。
陸難越發覺得封幸跟自己是一路人,他一定也覺得阿姐好看才會看得呆了去。她從錢袋裏取出一個銀錁子朝封幸扔去,剛剛好砸在他的腦門上,封幸這才回過神來。
“你幹嘛!”封幸沒好氣的瞪她一眼。
他一顆心都掛在陸知言身上,絲毫沒有防備,被砸中時晃了晃身子,差點從牆頭上摔下來。
“你快下來,我跟我阿姐是來找新月的。”陸難笑道。
陸知言卻是不住的皺眉,她沒想到馬車是停在封家直通封幸院子的那個後門外麵。
封幸直接從牆頭一躍而下,落地時身子都沒晃一下,陸難很快迎上去。
“那個是我阿姐,是不是很好看。”她壓低聲音對封幸道。
之前給別人介紹阿姐時,別人都沒有什麼反應,這讓陸難有些受挫,如今就想著從封幸這裏找一些認同感。
“是比你好看。”封幸輕蔑得笑了一聲。
陸難的阿姐?自己怎麼沒聽說過?
不過他對陸難的事不怎麼關注,不知道也不足為奇。
“對啊,小時候大家都這樣說。”陸難沒生氣,語氣比起剛才更興奮了些。
陸知言還站在馬車旁,隻知道兩人在竊竊私語,卻不知他們說的是什麼。
“阿姐,你快來,我們進去找新月。”陸難急忙朝陸知言招手。
陸知言緩步來到兩人麵前。
“阿姐,這是封幸,他跟我一樣是個紈絝……”
“誰跟你一樣了,你說你自己幹嘛帶上我?”陸難話還沒說完就被封幸打斷。
她才紈絝!
“封公子。”陸知言朝封幸略略福了福身子。
封幸有瞬間的怔楞,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你叫我封幸就好了。”最後他隻幹巴巴的說了這麼一句。
他是盛京有名的紈絝,煙花之地的女子見他都迎上來,良家女子見他都躲得遠遠的,隻眼前兩人是例外。
陸難那是摔壞了腦子,不知好歹。
“好了封幸,你快帶我們去找新月吧。”陸難推他一把,封幸像是被針紮一樣立馬跳開。
“男女授受不親,你能不能有個女孩子的樣子。”他不客氣的嗬斥陸難。
陸難還是笑嘻嘻的,陸知言卻是微微皺眉。
也得虧這位封公子是個知禮數的。
封幸帶著兩人從後門進了自己的院子,許是過年,今兒沒有往常熱鬧,院子裏一個練功的人都沒有。
“新月,新月。”陸難喊了兩聲。
片刻後一個穿著圓領藍衫的年輕男子從東邊的廂房走出來,跟陸難一樣,新月也瘦了許多。
“新月,我來接你們去我家了,到時候我娘會給你們結工錢的。”陸難興衝衝的對新月說。
新月站在簷下,沒有上前也沒有說話,倒是封幸笑了笑。
“結什麼工錢,我看他是用不著了。”他話裏有幾分幸災樂禍。
陸難目光在新月和封幸兩人身上來回穿梭,比起第一次見麵,兩人的關係好像半分都沒有緩和。
“要結的,這是我欠新月的。”陸難堅定的道。
她以為封幸的意思是新月的事情已經解決,如今不再需要自己的那點兒錢。
“你欠他什麼了,我看是他欠你的。”封幸又繼續道。
新月隻站在門邊不說話。
“我前些日子病了才沒有來找你,你放心我不會少你一個銅板的。”陸難又道。
“你走吧。”新月終於開了口。
隻三個字陸難就聽出了問題,以新月的性子,她要是這麼長時間不來,一見麵他那話就跟刀子似的朝她紮過來,可今兒他隻說了這三個字。
“新月,出什麼事情了嗎,我是來接你們的,其他人呢?我娘說了希望你們今兒能在我家搭台唱戲,讓我家熱鬧熱鬧。”陸難快步朝新月走去。
他下巴都生出了青色的胡茬,哪裏還有以前秀氣講究的模樣。
“唱不成了,戲班子散了,沒有人了。”新月輕描淡寫的。
陸難被他的話驚得目瞪口呆,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就解散了?
“你回去吧,過兩日我就要離開盛京了,多謝你這段時日的照顧,工錢就不必了。”新月又道,說完便轉身進屋,合上了房門。
回過神來之後陸難去拍他的房門。
“新月你出來啊,你還沒把話說清楚呢,新月。”陸難一邊拍門一邊喊著,新月始終沒給她開門。
看不下去,封幸開了口:“行了別敲了,把我的門敲壞了你要賠的。”
陸知言上前去把陸難拉到一邊,又細細的查看她的手。
“他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留下一條命就不錯了,還想唱戲?”封幸抱著胳膊站在原地。
戲班子半個月前就散了,要不是他新月可能已經被人打斷手腳扔在街上。
“封幸,你肯定也知道新月的戲班子為什麼散了,你告訴我好不好?”陸難扭頭看向封幸。
封幸將叼在嘴裏的幹草吐掉,然後拍了拍手。
“不好,我又不是長舌婦,才不會背後說人家的事情,你想知道什麼就自己去問他,不過提醒你啊,人可是一直在我這裏住著,該給的錢你一個銅板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