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媛不知道風雪澈和虛空大師究竟談了什麼,可是,從兩人的神情來看,他們應該達成了某種協議。
“小姐!”珊珊忽然拉住林晨媛的手,一臉恍然道,“我終於想起來了!”
“珊珊姐,你想起什麼了?”林晨媛笑著看向珊珊。
“我”珊珊剛想開口,可是在看到某人帶著笑意的深沉目光時,不禁打了個寒顫。
遂搖了搖頭,低聲道:“我想我是記錯了!”
若是平時,林晨媛必然會注意到珊珊忽然的沉默,可是此刻,她急於想知道望月樓裏的情景。
“虛空大師,望月樓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林晨媛在風雪澈走向穆之夏時,小跑幾步到了虛空的麵前。
烏黑的發絲隨意地挽了一個公主髻,碧綠色的竹簪在陽光下發出幽綠色的光芒,是希望亦是危險的氣息。白皙如凝脂般的臉龐上是一雙如寶石般耀眼奪目的麗瞳。如柳葉般修長的秀眉將眼中的靈動與智慧隱藏在深深淺淺的暗影中。高挺的鼻梁下有張如櫻桃般小巧的嘴,唇不點而朱,微微向上彎起的唇角,帶著一絲若隱若現的哀愁,可是,卻始終掛著微笑。整個臉龐雖稱不上天姿國色,卻也稱得上清秀。然而,最讓人忘不掉的卻是少女身上散發的淡然、高雅、真誠的如陽光般溫和的氣息。那種純純的、清新的味道猶如一株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不染纖塵。
虛空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觀察林晨媛,與他而言,女子便沒有什麼不同,然而,麵前的少女卻讓他感到一股溫暖的氣息。這種氣息隻有一個人讓他感受過,而那個人卻已死了。
那個讓他感受到溫暖氣息的人便是“十煞”之一的鬼。虛空愕然,沒想到在這樣的情境下,再次感受到那種氣息。
嘴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似乎有點明白風雪澈和展星痕對這個少女的執著從何而來。
“虛空大師?”見虛空一直打量她,林晨媛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以為臉上有什麼東西。
這一聲呼喚喚回了虛空浮遊的神思,卻也讓風雪澈等人看向這邊。
“林施主,何事?”虛空此刻扮演的角色隻是少林寺的一個小沙彌,是而,他雙手合十,一臉慈愛地問道。
慈愛,這個詞本不該放在一個如此年輕的小沙彌身上,更何況,這個小沙彌還是一個殺手。然而,此刻,此愛這個詞卻是與虛空極為般配。
他臉上的表情讓人想到了佛廟裏的彌勒佛。
“望月樓怎麼樣了?師父”林晨媛原想問她的師父怎麼樣了,可是想到他已經與她斷絕師徒關係,遂改口道,“我是想問,不死盟主怎麼樣了?”
“自是命中該有的樣子!”虛空沒有正麵回答林晨媛,當然也沒有告訴林晨媛,不死已死。而是說了一句極有禪意的話語。
自是命中該有的樣子!——正所謂,閻王叫你三更死,不會留你到五更。若命中注定你到了離去之時,縱使強留也強留不得。得知我幸,失之我命。人生就是這麼回事,幸與不幸隻是心之所感!
“自是命中該有的樣子!自是命中該有的樣子!自是命中該有的樣子!……”林晨媛喃喃重複著這句話,咀嚼著話中的玄機。忽然,臉色如白紙般蒼白而無生氣。
虛空看著林晨媛,從她的表情,她該是已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了。看來,她並不若自己先前認知的那般愚鈍。
隻是,林晨媛隨即便狠狠地搖著頭,將那令之窒息的結果再一次壓到心底最深處。
曦兒,你還要繼續逃避嗎?雖然風雪澈離林晨媛和虛空幾丈遠,可是,他們的對話他卻一字不漏地聽到了,心下不由心疼林晨媛。
對於林晨媛不願麵對現實,虛空隻是嘲諷地笑了,卻也不再發表任何意見。在他看來,眼前的少女至少還能如烏龜般縮回殼裏,遠離現實,逃避一切。而能逃避的人起碼是幸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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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晨媛一行人沿著淒清空曠的街市徐徐向前,前方等著他們的是生是死,是喜是悲,沒有人知道。
人生本就是一場勝負難料的賭局,而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這場賭局贏。
寂靜的街道上除了幾個人或深或淺,或急促或徐緩的呼吸聲外,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了。
“小姐,我有點怕!”珊珊忽然拉住林晨媛的衣袖,一副欲哭的樣子。
林晨媛反握住珊珊的手,語氣堅定道:“珊珊姐,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保護你的!”
聞言,珊珊的眼眶微微泛紅,想說什麼,終是沒說,隻是點了點頭。
忽然,走在前麵的風雪澈停住了腳步,同一時間,虛空和惡奴也止住了步伐,警戒地凝聽著四周微弱而凶險的風聲。
風雪澈、虛空和惡奴,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後便開始各自行動。
林晨媛、穆之夏和珊珊也嗅到此刻危險的訊息,三人對視一眼後,亦進入警備狀態。
林晨媛緊握著手中的乳白色瓷瓶,瓷瓶裏裝的是一日醉。
一日醉,顧名思義,中毒之後活不過一日,且中毒之後就像喝醉了酒一般,然而當日落西山那一刻,中毒之人會突然微笑著死去,隻是死後全身潰爛。
林晨媛不想用毒,可是卻不得不用毒,她有必須要保護的人在這裏。
人生本就有許多不得已,任何人都無法逃脫這種不得已而為之的尷尬境地。
而就在林晨媛陷入沉思之際,那邊已然交起手來。
風雪澈巧妙地一閃身,冷冷地森綠之光貼著他的衣袖,隻差那麼一點,森綠之光並能劃破他寬大的衣袖,甚至是他結實的肌膚。
林晨媛不覺倒抽了口涼氣,刀上有毒。她想呼喊,可又怕這一呼喊讓風雪澈分神,碎安安靜靜地在一旁觀戰。
說也奇怪,黑衣人仿似沒有看到林晨媛她們般,隻是一個勁地圍攻風雪澈、虛空和惡奴。
許是他們並沒有接到連女子都殺的命令,亦或者他們隻是不屑浪費自己的力氣對付眼前的幾個女子。
不管怎樣,林晨媛、穆之夏和珊珊她們三人沒有受到任何攻擊。這樣,反倒讓風雪澈他們能夠專心地對付眼前的黑衣人。
隻是,黑衣人的數量委實之多,然而,那個為首的人,林晨媛竟覺得莫名地熟悉。
她努力地搜索著腦海中的記憶,直到,那人與風雪澈過招的當下,一個躲閃,臉轉了過來。
林晨媛呆呆地看著那個人,腦中如遭雷電般轟地一下成了一團漿糊。
怎麼會是他?
為什麼會是他?
她才走的不到三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誰能來告訴她?
林晨媛很想呐喊,可是最後隻是沙啞地吐出兩個字“星痕!”
是的,那個為首的黑衣人正是展星痕,而這一切來的那般突然,以致林晨媛一時接受不了。
此刻她根本顧不了她的介入很可能讓風雪澈分神,她隻是想去確認那個人到底是不是那個白衣少年,是不是那個溫柔關心她的展星痕。
刀光劍影中,林晨媛跌跌撞撞,來到風雪澈和那個為首之人麵前。
此刻,她的臉上身上都是血,她不知道那些血是那些黑衣人的,亦或是她的。
此刻,她的心狠狠地抽痛,臉上的表情不知是麻木還是震驚過度。
“星痕!”聲音雖然依舊沙啞,可是卻清晰不已。
展星痕回頭,望向那一汪氤氳著水汽的清澈的碧眸,心下一驚,小媛媛怎麼會在這裏?
然而,這一個晃神,風雪澈狠狠地給了展星痕一掌,那一掌很重,重到可以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就在風雪澈要給展星痕致命一擊的時候,林晨媛忽然衝到展星痕的虛弱的身軀麵前,看著風雪澈道:“三哥,求你放過他!”
風雪澈的眼裏閃過一抹林晨媛不懂的光芒,但還未來得及回答,就聽到一聲尖銳而悠長的哨聲。
下一秒,所有黑衣人如風般消失,而林晨媛隻感覺一陣風吹過,利刃直直地從她白皙的臉龐劃過,血如斷線的珠子般源源不斷地往下流。
風雪澈抱著懷裏的林晨媛暗暗地鬆了口氣,剛剛好險,差那麼一點,他的曦兒就極有可能被那利刃刺中。
他不敢想象,若是曦兒真有個三長兩短,他該怎麼辦?
這一次實在太險了,他不該這麼匆忙地答應虛空的,至少該把曦兒她們送到安全的地方。
“星痕!”林晨媛回過神來,便看向自己的身後。可是,她的身後除了剛剛展星痕吐出的那一口新鮮嫣紅的滾燙血液外,哪裏還有人。
“星痕呢?”林晨媛回頭看向風雪澈,問道。
“他被救走了!”風雪澈回道。
“他沒事吧?”林晨媛喃喃自語道,“為什麼星痕會和那些黑衣人一夥?”
風雪澈隻是看著林晨媛悲傷的眼眸,眼中有著濃濃的心疼,可是,最終他隻是歎息道:“他沒事!”除此之外他什麼也不能說,剛剛那一掌看似很重,可是隻是小傷,根本沒有傷及筋骨。
雖然這一次的計劃出現了些小意外,可是,展星痕也許能夠取得那人的信任了吧?
不過,以那人的脾性,要想取得絕對的信任,除非展星痕能夠殺了曦兒。不,風雪澈忽然緊鎖眉頭,鷹準般的深邃眼瞳中有著一抹凜冽和狠絕。
這一次,他們太輕率行事了。他不該草草答應了虛空的建議,這個計劃應該更周密才對。
畢竟,他們應付的是一隻如狼般精明的老狐狸。